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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视一眼,并肩出了亭。
待到乌鸾吃完肉块,抬颈去寻时,二人已经不知所踪。
沈万良家祖宅在阳寂城外东北角,夜间雪大,风声飒沓,季邈司珹骑马而往,抵达破院窄门前时,已经被飞雪扑得不成样。
季邈先下马,借着稀薄的月光,瞧清那宅门正虚掩,门口的灯笼早破了,快年节了也没人换新。临到他将宅子扫过一遭,另一匹白马前蹄挫地声方才响起。
“阳寂城早些年间,比现在更加靠东一点。”季邈没回头,话却是对着司珹说的,他指着一大片破落建筑,说,“这块正是阳寂旧址,老城背山而建,可挡风沙。”
司珹佯做不知,看着那面目模糊的断壁残垣,安静地听他讲下去。
“后来地动[1]山摧,城陷人亡,灾民便陆陆续续往西迁,在三十里外拓建新城。旧城自此愈加荒凉,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愿走,抱团留在此处。”
说话间季邈推开门往院里走,院门覆雪,铜铺首[2]却无积尘,显然是平日里有人出入,想来应是来给沈万良老母送饭擦身的仆从。
院内多年没人打理,已经荒得厉害,枯萎蓬草均被厚雪压塌,只堪堪铲出一条逼仄石子路,那道上湿漉漉撒过盐,结了层薄而碎的细冰碴。
两人一前一后,在冰碎声里穿过正堂主屋,到了黑洞洞的卧房前。
这样冷的天气里,门竟然留了缝,透出几分诡异的静。司珹吹亮火折,才同季邈一起跨入半脚,便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血腥。
二人神色一凛,快步上前,司珹手中火折一递,床榻霎时被照亮。
——那榻间蜷着鹤发鸡皮的佝偻老妇,此刻脖子歪斜、右臂垂落,胸膛上被褥浸成深褚色,分明已经断了气。
沈万良的老母,被人杀了。
季邈瞬间摸着了刀,他反应极快,闭目间耳听四方,屋内冷肃,惟有穿堂风。司珹上前一步,搭着沈母手腕,只觉冰寒刺骨。
“人死了有段时间。”司珹说,“凶手恐怕已经离开了。”
“谁要杀这么一个本就生命垂危的老妇?”季邈面色不虞,这几日接二连三的变故,总叫他产生某种被困被缚的感知。
他在难以破局的焦躁里,呵出口气:“是为了灭口?”
司珹看着他,只说:“讲下去。”
“沈万良通敌被抓,可他所贪粮数之众,分明不仅只为发国财。通敌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前夜在沈宅密道里,他央求我留下老母。”季邈顿了顿,“如今看来,不仅是希望我放他母亲一马,而是更希望我能及时到老宅中寻到他母亲,我们找着了人,也就可以变相将其保护起来,避免杀手暗中行动。”
“这个沈万良,自被抓的时候起,便知道会有人对他母亲不利,说明他母亲一定知道些什么。”司珹说,“他前晚那样急于认罚,将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明显是为掩盖背后之人。但今早潼山粮队来得巧,你随县衙走了一趟卫所,就将种粮缺口彻底排查清楚了。”
“那背后之人,怎能不又急又怕?”
司珹讲话间咬字轻,却很明晰,他每每这样讲话,就带着循循善诱的劲儿,叫人不自觉细想下去。
“背后之人要这么多粮做什么呢?种粮一旦流入街市,就必然会泄露行踪,压根儿没法卖。可他不卖的话......”季邈忽然止住了话。
几息后,他才再度出声。
“背后之人不卖的话,要这么多粮,便只可能是为了养人。”
但那是整整八万斤种粮,两千人尚且能吃三个月。阳寂城内,有能力暗中养这么多人的拢共才几位?
这一刻,季邈忽然遍体生寒。
他陷在惊疑里,司珹屋内搜寻的动作却没停。火折贴着床身细细扫过去,寻觅凶手可能留下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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