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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长兄与英平王家的嫡长女定下了婚事,一时风头愈发顶盛,大小家宴上人们对嫡兄赞不绝口,又不免提到嫡兄的胞弟许湛。
“小儿顽劣,只盼着他能帮上些羧扬的忙,不要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就是了。”父亲在人前丝毫不掩对嫡兄的看重以及……以及对许湛的漠然。
十六年前,许湛习惯了这样陪衬般的日子。嫡兄是一轮清辉皎皎的明月,他不过是萤火之星,难与明月争辉。
徐怀安是他结实的第一个好友,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密友。他不会像父亲和母亲一样将他视为纨绔败类,也不会为了夸赞讨好嫡兄而将他踩到尘埃里。
所以许湛一直将自己与徐怀安之间的友谊视若明珠,为密友两肋插刀一语于他而言并非戏谑。
“慎之,苏氏不信我的话,莫非你也不信吗?”许湛回过身去,语态里尽是显出几分惶惶不安来。
徐怀安坦坦荡荡地望着他,心里又沉闷又无奈:“方才是我不好,不该在人前如此疾言厉色地斥责你。你尚且会因为我的斥责而下不来台,嫂夫人也定然是极难过的。”
说到此处,徐怀安心口处那等细细密密的酸涩感又纷沓般地冒了出来,让如此清明的他都惑得不知所措。
“许湛。”徐怀安难得这般严肃地与许湛说话:“你既娶了嫂夫人,就该好好对她,珍视她、爱护她才是。”
不巧的是,这一模一样的一番话一刻钟前许湛才从苏礼听过,苏礼脾性张扬又率直,后头还附带了一句:“你若是再对我姐姐不好,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湛哪里会把苏礼的话当真。且他自认已对苏氏仁至义尽,譬如他并不喜欢苏氏这般肃正端庄的妇人,却还是看在两家联姻的面子上时常宿在松云苑。
再譬如说,自成亲之后他没往家里收拢过不三不四的女子,除了有孕在身的莲姨娘外,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长房事务清简,统共只有许湛和底下几个庶出的妹妹,苏氏这个当家夫人自该做的无比快意才是。
“我知晓了。”许湛胡乱应了声,心里却没有多少耐性。
此时一阵清风徐来,刮起花圃丛里的紫杏花,摇曳多姿的花景最是令人心旷神怡。可许湛背身而立,又因思绪沉沉的缘故并未往紫杏花的方向望去。
美花美景摆在他眼前,他却没有赏景之心。
徐怀安哪里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敷衍之意。纵然他同情苏氏,也只是个外人而已。苦劝一回不得,便也只能作罢。
“对了,我这岳父岳母为了今朝的花宴可是下了血本,还请了京里最贵的戏班子来唱戏。”许湛气性已过,这便笑着凑到了徐怀安跟前,要邀他去前院里听戏。
这戏班子里还出了个名为小云儿的淸倌儿,听说尚未被人梳笼过,唱念做打、琴棋书画都是一绝。
徐怀安却淡淡推拒:“许兄忘了,今日我母亲带我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秦氏极中意陆梦嫣,陆家对徐怀安也是万分满意,两家人借着今日花宴过了明路便要将婚事提上议程。
许湛想起陆梦嫣一事,霎时悻悻然地说:“伯母怎么就这么喜欢陆家小姐?我瞧着她与你不登对。”
为了陆梦嫣一人,今晨也闹出了不少乱子,许湛说话的声量也变轻了许多,最后几乎是嗫喏着出声:“我瞧着你还是个要寻个像苏氏一样的和顺妇人才是。”
旁人都赞苏氏脾性好、品行家,许湛冷眼瞧着也挑不出自己妻子的错处来。
他声轻如烟,映在徐怀安的耳畔里却如梵音重显。那些避无可避的心思本四散零落地藏在他的五脏六腑里,骤然被许湛以这句荒诞无稽的话语宣破,思绪乱飞乱撞起来,最后将他平静无澜的心池搅得烦乱不堪。
“不是。”徐怀安紊乱的思绪飞舞着戛然而止,他嘴里也冒出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语。
许湛愈发疑惑:“不是什么?”
徐怀安避过他的眸光,只说:“于女子来说名节最为要紧,这样的话可不能说过第二个人听。”
往昔许湛与徐怀安相处时两人皆是以礼相待彼此,即便有意见相左处也会避之不谈,总是将彼此的感受放在头一位。
可今日徐怀安已为了苏氏驳斥了许湛两回,许湛心里也有些没滋味,索性便恹恹地说:“我知晓了。”
之后,他便辞别了徐怀安,自去前院寻戏班子里的小云儿。徐怀安则跟在秦氏身后与陆中丞夫人和陆梦嫣见礼。
“慎之。”秦氏瞥了眼左手边坐着的徐怀安,连声唤了他好几句,徐怀安却只是端坐在扶手椅里,那双清润如玉的眸子凝在缠枝纹样的青石地砖上,半晌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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