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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屈服的他这时候太想活下去了。因为不够,为她争取的时间还不够。他用尽了力气跪了起来,吐着满嘴的鲜血,右手捧着呼呼流血的腹部,眼泪里都是妖冶的红。四周的光线开始暗淡,蒲焰腾觉得自己逐渐分辨不出颜色,眼前只剩下黑白,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声音,很嘈杂,像是轰鸣,又像是哭喊。他仍然死死抓着枪身,仍然撑着半跪的膝盖,眉头正在流血,脸上好几处擦痕,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耳畔不时有呼啸掠过。但他面色依然冰冷,眼神依然麻木,新的弹夹已经就位,他指尖用力的扣动扳机,枪口瞬间冒起青烟,而后化为灰烬。噗——从背后刺入的刀瞬间透底。哧——抽出。又一刀锋利捅进他的身体,捅进去以后又抽出来,他的身体像是漏斗似的,四处喷血。哒哒哒哒的子弹还在他身上狂跳,直到他头用力的垂下去,那弹道才戛然消逝。武装分子还持枪对着,小心翼翼地凑近,随后一个眼神问身旁的指挥该怎么办。指挥冰冷的一挥手:“就让他,葬在这里。”一阵机枪火力直攻蒲焰腾的腰部,将他的内脏都打了出来,其中一块肺叶黏在脸上,新鲜的发亮。红色的血液延伸进半边破碎的衣领,将地面模糊成一片褐色的痕迹,细狭的双眼已经失神,呆呆地望着一侧,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那正是她离开的方向。蒲焰腾——誓死完成,维和任务。郁植初不知道顺着向前跑出多远,出了树林就不停地跑,一个人在战场中能活多久,取决于能跑多久,能跑多远。废弃的隧道就在眼前,是从巨大的山坡底部开凿出来的,长满杂草的山体在隧道两边巍然耸立,像悬崖峭壁,黑色的洞张着大口,似乎在召唤她,似乎只能走进,无法穿出。她喘着气,咽下口水,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的恐惧,进了隧道。四周是漆黑一团,脚步声经过封闭的墙体传来回声,空气中有股腐烂的臭味。漆黑一片,黑暗如一条厚厚的毯子一样将她笼罩住,什么也看不见,身上没有任何带亮光的东西,只能伸出双手在空中不断挥舞着前行,路面又凹凸不平。郁植初陡然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地刺进裤子,火辣辣地疼,她像一只被人松开了手的气球在空中散着气儿的慌乱弹跳,然后落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肠胃在剧烈地痉挛。如果走不出去怎么办?如果没能活着为太阳搬去救兵怎么办?她喘着气要挣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还活着,她要活着逃离这个黑暗的世界。郁植初尝试着翻动身体,遍体鳞伤,哪儿都疼得刺骨,每动一下就像在遭受万剐凌迟的酷刑,但她宁愿忍受着酷刑,也要挣扎。她知道,如果倒下去不再起来,一切就都完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努力活下去。”她脑海里随即浮现出蒲焰腾对她说这句话的求恳样子。她摸了摸正在狂跳不已的太阳穴,似乎没有流血,可是疼的要命。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再次伸出双手在前面给脑袋开道。摸索着自己的周围,触到的地方,坚硬而粗粝,像断裂的岩石,像腐锈的钢铁,她摸到一片流质的东西,冰凉黏湿,散发着腥气,是她的血。她又摸到一根树枝似的东西,一握,竟是扎手的荆棘,像珊瑚那样一丛丛一串串。周围全是枯骨。她命令自己向前爬行,手抓着露出地面的石头或不明物体,脚蹬着重重叠叠的枯骨,全凭意志力撑着往前爬,每一步都很痛苦,每一次呼吸都是钻心的疼。每向前移动一寸,身体都要被锋利的东西划伤,她感到自己的血在涌流,身体在呐喊,叫她停下来,叫她放弃,但她却仍然向前。自己的血是热的,可以嗅到一股生命的气息,这给了她力量,她要以生命和死亡较量。黑暗茫茫的没有尽头,不知道这条隧道有多长,她不肯停歇的向前爬行,几丝蜘蛛网老挂在她脸上,头顶有类似煽动翅膀的东西。她艰难地继续前进,每挪动一次就要歇息好久,而实际向前移动不过才一两公分。但她决不能中断,她的心更加急迫,速度却减慢了,每次忍着剧痛的挣扎只能一动一小步的距离。脑海里嗡嗡响,几次不匀畅的粗重呼吸间已经走出了好远,郁植初再一抬头,发现居然已经走过了一大半,眼睁睁看着已经走出了危险地带。终于,一线灰白的光亮出现在眼前,她缓缓地挪动着,奔向出口,那光亮越来越大,变成了一片灿烂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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