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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柔嘉帝所能想到的,给予莲衣最好的礼物了。可是这整整一日,那白衣却始终昏睡,偶尔转醒过来,也只是漠然地盯着房梁,眼神空洞得仿佛能装下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了。其实为了这次的寿宴,几乎请来了那白衣熟识的亲友,当然也包括了远在南疆的宋老和紫苏,所以才会有了以上的那些传闻。今夜,街道上花灯如昼,车水马龙流转中,小贩的吆喝声不绝,行人皆是笑语盈盈,满面的春风笑容。而这崭然一新的白府,却一如这二十几年的沉寂,尽管此时这屋里乌压压地挤满了人,可依旧是充满了无限的萧索凄凉。只因他们都明白,这也许就是这白衣最后的诞辰。所谓寿星,却终将不寿。那白衣的身子到此时,已然是撑到了极限,不过是心中还有一点执念,才迟迟不肯随那牛头马面而去。至于那点执念,也无非是为那红妆。他苦苦地挣扎在生死边缘,只是怕到了奈何桥,饮过了孟婆汤,将会忘却这如花美眷。白莲衣还不能死,一是放心不下安歌,二是放心不下孩子。他此生所欠颇多,临了临了,该还的也还了。唯有她母子二人,让他纵是用尽三生,也难以抵偿亏欠。世人都说浮云公子,是禅心圣心佛心,独独缺了颗凡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漠过红尘,归去仍白衣。却不知,对着那娇俏灵慧的女子,是这等的、这等的痴心。可命中无缘天注定,人生而在世,也不过寰宇一蜉蝣,如何比得过那无情的造物主?既然已是将近结局,不妨也认了输,生也罢死也罢,只愿从此魂梦相依。那属于梦中的女子,就静静地坐在榻边,指尖轻轻地抚着那白衣的眉眼,一寸寸仿佛要将其细细刻在心中。不想却先是柔肠尽碎,无声落泪饮悲。紫苏轻柔地抚着安歌的肩,无声地表示安慰。乍见那瘦骨嶙峋的白衣,她亦是讶异地半日说不出话来,紧咬着唇才勉强止了眼角打转的泪水。她自认为见过人世万万的苦,即便是生死也早已漠然,她知道那白衣会死,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猜到了。可她却从来不知,那白衣的最后竟还要受此等苦难。皇天是多么地不公!安歌扯着一抹极淡的微笑,费力俯身附耳那白衣,是这般温情缱绻,这般柔情似水:“相公,快起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那白衣长长的黑睫簌簌颤抖着,犹如是那振翅的幼蝶,迷离地半睁了眸子,淡淡扫过众人,薄唇轻轻翕动,气若游丝。有君乾,有浅浅,有清羽,有紫苏,有若鱼……真好,大家都在。那白衣漆黑的眼眸,又开始有些许涣散,缓缓地阖上。“不要睡!”安歌徒然增大了音量,将那白衣抱着怀里。她揽得那样紧,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他无力地靠在她怀里,隔着厚厚的衣物,他的孩子那样强健有力地踢了他一下,一下地惊醒了,猛地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四周,半响才恢复了清明,他漆黑的瞳孔里映满了她的笑,笑得温柔如云,直酥软了他的心。他费力地想抬起手来,想要触摸到那美好易碎的梦。为何会颦蹙了娥眉?安歌笑着笑着,突然间就僵了笑颜,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又青又白,她紧紧地攥着被单,只觉肚子开始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如此毫无征兆地,提前了整整两个月。一切都这般的措手不及,那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想要陪着那白衣生命的最后一程。卷十年生死两茫茫雨落的时候,天也朦胧,地也朦胧,眼也朦胧。在这春寒的时节,风吹干了的泪痕,不久又轻轻地凝在柳眉间,落入了双眸。簟纹灯影,青绫湿透。那白衣静静地闭目,甚至没有皱眉,他只是眼眸寂寞,神色忧伤地靠在那里,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唤,骨瘦的手无力地揪着胸前的衣襟。一道门,一堵墙,仿佛隔过了万水千山,那白衣再无力奔赴,只能这般远远地盼着,盼着来世……此之苦情凄然销魂,令人怅然彷徨于无地。清羽在桌上砸了窟窿后,红着眼眶冲出门外,似乎是再不能接受那白衣即将消失的事实。而紫苏,此时也只是目光柔和,强行藏起心中的悲伤,淡淡含笑,淡淡开口:“先生,紫苏先行退下了。”一如往昔的语气,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画堂春还在,那白衣明天也依旧会在。秋月白缓缓地睁开眼眸,看向那红颜知己,也淡淡地弯了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薄唇微微翕动,却再无力气发出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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