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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湛连打了十几个呵欠,无聊得在竹林里上蹿下跳地抓起了飞蚊。一个纵身飞踢,压在青竹上,竹身弯折,猛地一弹回来,便如脱弦之箭,手臂蹭在泥地上滑出老远,磨破了一大块皮。
裴晏轻叹一声,睁眼道:“没事吧?”
卢湛起身拍了拍伤口里的砂石,笑道:“没事,大人你接着打坐,不用管我。”
裴晏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去了。”
耳畔一直不得清静,坐了这许久,心是一点没定。
但其实,也与这坐不住的家伙没什么关系。
两人踩着残阳余晖入城门,走着走着便又到明月湖边。
画舫里灯火通明,烛火映出数人在内。一众侍女端着果蔬酒肴自凤楼而出,跟在最后面的,便是那最熟悉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件白縠纱裙,隐约可见窈窕身段,目不斜视地自他面前摇曳而过,俯身上了船。
少顷,卢湛凑上前来:“大人,她走了。”
裴晏睨他一眼,“我看得见。”
刚走出几步,崔潜朗笑着迎上来揖礼,得知他是路过,便盛情邀他上船一同饮宴。
裴晏想了想方才那冷如寒霜的眼神,众目睽睽的,他也说不了什么,去了什么都不说,肯定又更恼他了,遂拒了崔潜,叹声回府。
寅时下了阵雨,裴晏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鼻尖总绕着那股清香。
是她房内点的香,他先前闻过一次,昨夜又贴着他抱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留在这房里的,还是留在他身上的。
他的确是无妻无妾。
双亲离世,他的婚事按礼当由叔父裴玄做主。他恨不得将裴玄生啖活剥,岂会由这逼死他阿娘的仇人摆布。
更何况,那些排着队的高门贵女要嫁的,只是裴氏郎,不是他裴晏。
可阿父身陷囹圄时,这一个个族亲都避之不及,将他们孤儿寡母扔在河东老家。阿娘写信求娘家相助,崔司徒一句你已是裴家妇,便再无音讯。
簪缨世家又如何,不过就是早降了几十年的软脚虾。
他与贩夫走卒同在一条街长大,整日听着隔壁酒肆那些陪酒娘子娇笑逢迎,对月哀叹。
他与她没什么不同,又有什么好嫌她的。
可她这样的人,他不过就是她寻的乐子,是个不用付钱的嫖客,半点真心都不会留给他。
那陆三就不一样,她嘴上骂着,脸也冷着,但就是有心的。
又翻了个身,夜雨随着风卷进来,一滴滴地,浸湿案前那墨迹都未干透的一叠经。
暖阳透过窗棂映在身上,卢湛满肚子牢骚地在大堂候着。
白天不迎客,但凤楼里侍女们忙东忙西地布置打扫,谁都不闲,谁也不搭理他。唯有那奸滑的门房小厮几次路过,给他添了些茶水。
卫队的人只留了四五个轮班值守,其余的都出去各地勘探地形,摸李规的底了。
他本也想跟秦攸去,可裴晏不让,还隔三差五地挑些由头让他来这儿找那女人,一个个理由蹩脚得连他都嫌蠢。
蠢就算了,他也不知这两人又在闹什么。
他回回来,都要在这儿被晾半天,最后面也见不着,人家都只差人一两句话打发了。
虽说是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给什么,可裴晏压根就不要那些东西,回去也只问,见着人了吗?她说什么?
今日更是过分,他巳时就来了,眼下都快申正,足足三个多时辰,一直推说在忙,午时那些侍女们围在一起吃饭也不见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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