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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的时候,阿九热了半个黄馍,服侍盲眼的母亲吃下,关上户门。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汴陵城西的一处工地。此处两水并一山,风光秀丽,景致秀美,正在修建一座富丽堂皇的别院。
工头老郑正蹲在门口数人头。阿九凑过去:
“郑叔,今日有活么?”
老郑上下打量他,但见这青年人眉目清秀俊美,哪怕穿着粗布破衣,仍有一股少见的矜贵风姿。
这叫“郑叔”的口吻倒是十分熟悉。只是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体面的大侄子。
今日工时紧迫,偏有几个没长性的没来上工,也不知跑到那个赌坊通宵去了。老郑点来点去刚好差两个人手,他甩甩头,不再多想:
“你可会贴砖?”
阿九温和道:“会的。”
老郑便引他到一侧,让他用普通玉石贴了两块。只见他双手如修长细葱一般,手势却十分干脆利落。老郑一拍大腿:
“算你一个,快去上工。”
阿九是熟悉工序的,但手脚却明显不如记忆中听使唤。贴了两丈见方,指尖竟已被磨出淡淡的血痕。老郑在他身边绕了两圈,终于忍不住凑过来叮嘱:
“手上小心着些,这些寒青玉石,一片便顶你家一年的口粮。”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补充:
“晚些东家四少爷要来工地监工,可千万别在他眼前出了岔子。”
阿九心中一动:“什么四少爷?”
老郑一咂嘴:“就是梁府大房的嫡生四少爷,梁昭。”
他压低些声音:“这位四少爷可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前些日子因奸污妇女被知府大人关起来打了好几十板子,本来说要发配边疆的,不知怎地又放出来了。啧啧,这些高门大户,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污糟事,什么时候才能遭报应啊!”
老郑叹了口气:“总之你仔细着些,可千万别撞到梁家四少爷手上。”
阿九模模糊糊地点头称是。
未到辰时,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起来。工坑边缘的泥浆被雨水激起,溅得人满身满脸都是泥点,所有工人的进度顿时慢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有小厮殷勤地撑着伞,伺候着一个华衣绣衫的人过来了。来人摇着把花里胡哨的扇子,一脸青黄,带着常年纵欲的疲态,不是梁昭又是哪个?
梁昭骂骂咧咧,一会儿埋怨这鬼天气,一会儿又埋怨自家老爹,非挑了这日子让他到别院来监工。小厮只得赔笑劝说:
“少爷,大老爷也是希望您在老太爷面前挣回点脸面。上回的事,毕竟……”
“呸!长孙春花自己都进了大牢了,本少爷能有什么罪?那女人给脸不要脸,本少爷原本也看不上她,要不是母亲……”
小厮急唤:“少爷!”
梁昭咬了咬牙,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绕着工坑转了一圈,眼尖地望见坑中有一个工人手中一滑,将一块寒青玉石掉在了地上。
梁昭一指那工人,对小厮道:“把那个人,给我叫上来。”
老郑陪着阿九上了工坑,满脸堆笑地向梁昭行了个大礼:“四少爷,您唤这小工做什么?都是些贱民,怕是脏了您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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