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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垄青菜,一垄蒜,余下三垄空地,可栽不下他育出的许多番椒和茄瓜苗了。
屋边平地就这么大,又没有土......想到开荒的那些事,莫非就觉得肩膀疼。
心里也疼,只是不明白在疼什么。
打从那天起,总像被人劈了一条缝似的,透着风的疼,还是极冷的风。
这人若能跟石头一样就好了,不用吃不用喝,邦邦硬,不怕累不会疼!
下午他去水田里看了看,无论挑多少水进去,都还是那个样,若说插秧,倒也勉强能行。
旁边小田里的秧苗已经五寸来高,明日好好挑一天水,后天就插秧。
到地头去挑干草,从年初翻过后基本没管过。
这么久不下雨,地里的土疙瘩结成了硬块,玉米撒种再晚也不过四十来天了,这期间,一定要下场大雨才行。
地里冒出一片片野草,间或几颗野菜,都瘦小得很,莫非也不嫌弃,摸出弯刀就开始挖。
别人吃菇子,我吃野菜,一样是野味。
什么荠菜、菊草、野葱野蒜,有什么挖什么。
从地里挖到坡上,又贴着山脚一路挖,小归小,还是凑出了一大堆。
野菜洗净剁碎混在粗面里,贴成饼子比青菜饼有味;或是开水里滚过捞起来剁碎加蒜末和干辣子拌拌,吃粥吃馒头都是极好的;吃不完的,滚过水晒成干菜留到腊月吃也很不错。
他脱下外褂包住野菜挂在胸前,露出精赤的上身,反正不会有人,挑了满满一担草回了家。
天地昏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此刻,村里却是很热闹。
吃得早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端着碗聚在一起,有人扒几筷子杂粮饭说上两声,有人咬一口左手的馒头舔一下右手的咸菜疙瘩,跟着点头附和,边上夹杂着喝粥的吸噜声,或是笑或是嚷地往来几句。
也有烧得差不多了,就要端上桌的,忙忙咧咧的婶子或是媳妇们大声呼喝“泽伢,去喊你爷伯们回家吃饭!”“桂妞,把灶里炭柴铲了,小心烫嗷!”“小毛崽!死到哪里去咧?胀肚都找不着尸哇!”
还有那饭做得晚的,才刚刚慢悠悠烧热锅,譬如莫丰收家里。
一锅杂粮倒进锅里半天还没冒泡,必是炉膛的火候不够。戚染花用锅铲搅拌几下,歪过头朝灶前急急忙忙喊一嗓子“凤妹,添柴”,马上又转回过来,一脸讥笑道:“哪来的脸朝你开口?乖乖,也不晓得被那小子灌了多少迷魂汤,怪道跑那么勤!”
“谁说不是!要不是说......我非呸她一脸!拿我家...给她们做好人,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呢?”
莫二凤坐在灶前小凳上,竖着耳朵听她娘和隔壁春梅婶子说话。也不知她们打的什么哑谜,听了半天仍是不清不楚的,勾得她恨不能张嘴问个清楚。
可惜她娘总教训说,在人前,女孩不能多嘴多舌,不管手上有事没事,也得摸点东西拿着,莫让人看出你偷懒......她嘟嘟嘴,闭气吞声,低头假装捡柴火。
老旧的火钳齿口松动,她又是这样的心不在焉,半天没夹起一根柴火。灶里那点零星火苗等不来续命的,终是悄无声息灭了,也无人注意。
“做惯了的,哪回不是害别个,她来做好人!真那么亲,她小的那个怎么...”戚染花随手又在锅里搅动几下,下巴朝屋外点点,撇着嘴继续说:“嫁那么远!听说在什么镇上开铺子,可见啊,她还是晓得什么才是好人家的!”
“开铺子有什么用?几年了,人没见过不说,大子儿也没见捎几个回来,可见不是什么好的!说不得是卖出去当丫头了!”姚春梅越说越放肆。
戚染花心里乐开花,还要作势恼了,嘴里嗔怪道:“这样作怪说别人,小心被听到,找你麻烦可别怪我不帮你!”说着,伸手去拍她的胳膊。
姚春梅和戚染花做了十几年的好邻居,当然知道她的真面孔,如今正是要捧着她的,更是投其所好,憋着嗓子又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两人笑得捶足顿胸。
莫二凤也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俩说的是莫村长家的婶子,至于是什么事,倒还糊涂着。
他们家和村长家说起来都姓莫,祖上还曾称兄道弟过,平日遇到也是和和气气,实际上,两家都有些看不上对方,鸡毛蒜皮的问题真不少。
她娘在背地里不晓得暗骂过多少回,和姚婶聊天一贯都要踩几脚那边的。
也不知这回又是怎么了。
讨猪草的地方被村长家的牛占了?看好的柴火被莫清潭搬空了?还是娘去挖野菜又被村长家的哪个赶在了前头?
别看这些都是小事,可有那个“短命鬼”的事儿在前头,他们两家就不可能和解。
当年她也有七岁多了,事情闹得那样大,想忘都忘不了。
哪怕过去多年,她娘提起来还是恨得不行,耳提面命他们兄妹几个不许和那个人说话,更别提亲近了。
天晓得,她连那个人的面目都模糊了,本来见的就少,她还不敢正面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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