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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惟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理事长却后背冒冷汗,虽然他是搞宗教的,但他不是精神病,每次跟温明惟这个深度精神病患者交流,都压力很大。
好在理事长相关经验丰富,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认为温明惟问题的根源在于没有在意的东西。
你喜欢一朵花,这朵花被人摘走,你会遗憾。
你喜欢一个人,这个人被人抢走,你会嫉妒。
遗憾和嫉妒令你明白自己的欲望,感到自我的存在。
那么如果你不在意那朵花,不在意那个人,没有遗憾,不会嫉妒,内心永远古井无波,自然就触摸不到自我,只能制造痛苦,通过自我制造的痛苦获取一些生理层面的存在感。
——所以温明惟总是吃药,理事长大约能猜到他在吃什么。
当时聊得太深,一时没收住,理事长脱口而出问了句:“既然什么都不在意,你还为了什么而活着?”
温明惟停顿了下,没回答。
理事长知道自己太冒犯了,之后很久没敢再登门,下次再来,就是送《摩耶之幕》的那一回。
对方提到的活着,或者死,是温明惟平时不会刻意去想的问题。
但今天不同以往,有人刚过完忌日,有人过生日,生和死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小时车程,他从这边到那边,奔波的意义似乎只是为把一段记忆里的死气传递到一个活人身上,让对方也染上往事的霉味,成为他寻求自我存在感的痛苦的一部分。
——好像是有点没必要。
死人已经死了,活人好好活着。
他这种半死不活的人其实两边都挨不上。
但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温明惟精神不振,放任思绪自由游荡,好久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之所以会想到这些,是因为最近停药了,一离开药物他就精神不稳定。
温明惟看了眼窗外,这时晚上十点多,夜色正深沉。
从周围的景物判断,马上就要进入西京市,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家了。
他稍微坐直了些,问前面的顾旌:“车里有药吗?”
“……”
顾旌闻言一愣,下意识减缓车速,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温明惟说,“不太舒服,随便给我两片药,我记得是有的吧?”
顾旌沉默片刻,单手在储物格里翻了翻,拿起药瓶看编号,说:“是前几批的备用药,现在用可能不合适……”
“没关系,给我。”
温明惟看都不看一眼,随便倒出两片药,就着顾旌递来的水喝进胃里,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他没给顾旌去找谈照的命令,一进市区,顾旌自然往海苑开——回家。
这一觉勉强算睡得安稳,意外的是,他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的不是简青铮,是谈照。
——几年前,他和长大后的谈照第一次相见。
当时也是简青铮的忌日,也是这样一个低迷的夜晚。
然而梦境还没来得及铺陈展开,帮他重温当年那一幕难忘的画面,车子突然一阵急刹,温明惟在睡梦中随惯性一晃,猛然惊醒。
几秒钟后,他缓缓掀起沉重的眼皮,往前看了一眼。
已经十一点多了,前方是海苑住宅区内部道路,再往前不远就是他的家。
只见深夜的路灯幽幽亮着,路中间站了个人: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领带解得松松垮垮,有些颓废,但车灯照射下的面孔十分冷酷,左耳钻石亮光一闪——不是谈照还能是谁?
温明惟这才醒了,没想到谈照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沉默了下,对顾旌吩咐:“车停这吧,你先回去。”
他把后座装遗物的箱子递到前面,“这个拿走。”
顾旌应了声“好”,走之前把车熄了。
车灯骤然关闭,周围只剩路灯昏昧的光线,谈照身上压不住的阴沉气息顿时从几米外漫延到温明惟面前。
但他没动,也不说话,好像先给反应就输了。
温明惟不介意输赢,想下车跟他聊两句,但可能是受刚才吃的药影响,起身时突然一阵手脚发抖,竟然没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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