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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呼呼了?”◎
蒲续白到沈家时,别墅大厅里已经没有来赴宴的客人了。大厅里还保持着宴会时的样子,蒲续白注意到大厅地面上有破碎的玻璃和血迹。
蒲怀砚正站在大厅门边,往常温文尔雅的笑意尽数收敛,脸色沉肃,周身气势慑人。
蒲续白几乎是跑过去的,他到了蒲怀砚身边,没等他开口问,蒲怀砚已经先出了声:“跑什么,他现在在客房里,受伤不算严重,但精神状况不太好。我带你过去,边走边说吧。”
蒲续白跟在他后面。
蒲怀砚尽量简短地说了重点:“这次是沈家先挑衅的,沈家老爷子想和薄西沉重新交好,沈家有人不愿意,他们违逆不了老爷子,就主动找了薄西沉麻烦。”
蒲续白皱了皱眉:“薄西沉不是那种会任由别人欺负的人,他们干什么了?”
薄西沉不会和人主动起冲突,但不代表薄西沉好欺负。能在刚成年时就靠着自己掌控整个公司,把那些远房亲戚打压得死死的,薄西沉不可能对付不了沈家。
蒲怀砚语速快且平稳:“沈家几个小少爷在二楼走廊上追逐打闹,不小心把东西掉下来,正好砸到了薄西沉身上。这是我没来之前他们对来赴宴的外人的解释,说是小孩子不懂事。”
“我来之后他们改了说辞,把错都揽了过去。沈家模糊了重点,没说那几个小少爷是故意的,砸到薄西沉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是薄西沉母亲的遗物,那几个小少爷下来捡的时候还故意把遗物递到薄西沉眼前,薄西沉才动了手。”
蒲续白声音低冷:“他们说小孩子不懂事?多大的孩子?”
蒲怀砚停在客房门前,转头看了他一眼:“最小的十八,最大的二十一。”
蒲续白气笑了:“确实不懂事。”
他伸手要去推客房的门,被蒲怀砚拦了一下。蒲怀砚认真看着他,眉头皱了皱:“续白,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你进去他可能也会动手。还有,你先冷静一点,他伤得不严重,也不是被打伤的,是拿着酒瓶打人的时候自己伤到的。那几个小少爷打不过他,现在比他惨。你懂我意思吗?”
“我懂,放心吧哥,我了解过他的过去,有心理准备。他的父母都是他的童年阴影,母亲造成的阴影更多。现在应该是看到遗物触发了他的心理阴影。”
蒲续白伸手把他哥向着旁边推了推,打开了客房的门。
客房亮着灯,蒲续白在一片明亮的灯光下,看到薄西沉站在客房中间。薄西沉双手沾血,右手还握着一个破碎的玻璃酒杯。
死死盯着这边的薄西沉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像是不肯弯下一点脊背让人看了笑话,身体挺拔得有些僵硬。像离鞘的剑刃,整个人气势阴寒凌厉。
薄西沉上身只剩一件衬衫,衬衫格外凌乱,上面遍布褶皱,还沾着一点血渍。面色惨白,脸颊上有一抹刺眼的血迹。
那双死死盯着这边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望不见底的深井寒潭,随着蒲续白的走近,那双眼睛里的阴鸷和疯意就能看得愈发明显。只是眼神涣散,没有聚焦,仿佛陷进了什么回忆里,对蒲续白的接近毫无反应。
因为不放心站在门口的蒲怀砚皱了皱眉,想到刚才只要有人踏进客房试图靠近薄西沉,薄西沉就会动手。但现在他弟弟都走到薄西沉眼前了,薄西沉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薄西沉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在靠近他,但他依旧陷在回忆里醒不过来。他仿佛回到了他母亲放火的那天,又像是回到了更早之前。
他不知道自己回到了过去的哪一天,他的过去每天都一样,日复一日,像重复着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恍惚间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在母亲歇斯底里的喊声里像个木偶一样被母亲拖拽到桌边,被按在桌上学习。他眼前的家教老师被吓得脸色苍白,却不敢伸手阻拦。
他的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桌上度过,很多时候也会因为做错了题目或者犯了其他错被关进柜子里。他习惯了在桌上和柜子里睡觉,也习惯了在睡梦里被母亲拖到地上拳打脚踢。
他总是没有安全感,整天惊慌失措,因为他的母亲会随时找到他,用他泄愤,理由都是因为看他不顺眼。他的母亲每天都很吵,却会要他保持安静。他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他甚至不敢呼吸,却还是会被打。
母亲总说他不乖,可他明明比母亲养的所有宠物都要乖。他已经很听话了,可母亲总说他不够听话。
母亲经常会给他讲故事,讲她自己的经历,翻来覆去的讲,也会讲他名字的来历。
他母亲告诉他太阳东升西落,太阳是最美好的东西,能生活在充斥着阳光的白天里,是最幸福的事。母亲说与白天相反的黑夜是阴森又危险的,只有坏人才会喜欢黑夜,黑夜总是会和肮脏罪恶挂钩。
他母亲说他的名字叫“西沉”,西沉是太阳从西边落下的意思,太阳落了,黑夜就会来临。她说她希望着,他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感受太阳落下的绝望,迈进不见天日的黑夜。
像他这样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永远不配拥有太阳和白天,只配活在漆黑的夜里。
他小时候听不懂母亲话里的隐喻,只知道母亲很讨厌他。他被讨厌是因为他的父亲。他总是见不到他的父亲,他曾经以为自己没有父亲。他几个月才会偶尔见到父亲一次,父亲也很讨厌他,每次见他都会打骂他,但跟在父亲身边的女人和比他大一些的两个孩子,却能得到父亲的笑脸和爱护。
他听母亲讲过,他的母亲当年很喜欢他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先对母亲好的。他的母亲是个富家大小姐,他的父亲却家境贫困,但他的母亲不在意这些。他的母亲说当时她家里人都在反对,但他的父亲很努力,依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她家人的同意。
婚后他的母亲也很幸福,依靠着母亲家里的资助,他的父亲公司越办越大,资产越来越多。直到他的母亲发现他父亲在外面有情人甚至私生子。
他的父亲直接摊了牌,说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母亲,只是为了利益,才会哄骗他母亲,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他的父亲说商场如战场,为了得到想要的利益,欺骗感情只是一种手段,所有的一切都要怪他的母亲自己蠢,他母亲的家人也一样蠢。就连他母亲发现他父亲的情人和私生子,都是因为他父亲不想装了,才会被发现。他的父亲说如果不是觉得已经不用装了,他的母亲能被一直骗到死。
他的母亲很生气,让家里人和父亲作对。他的母亲对父亲又爱又恨,不想轻易放过父亲,也不喜欢在得知一切都是骗局后才生下来的他。
他从小被母亲关在家里不能出门,母亲只找家庭教师教他。母亲希望他长大后能胜过私生子,把他父亲的一切都抢回来。所以他从小只能学习,睡觉时间很短。
后来母亲家里的公司因为父亲打压濒临破产,母亲受不了打击,觉得对不起家里人,觉得都是因为喜欢上了他的父亲才会导致这一切。
所以母亲把父亲和情人、私生子、还有父亲的亲人,连同她自己一起关到了别墅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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