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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
搬到共霞路后,每天醒得都比平时早。心里压着事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换了环境。周围中产阶级居多,都是靠做工拿薪水过日子的人,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资格。
清早六点整个弄堂渐渐苏醒过来,公鸡打鸣,人开始走动。公用的自来水龙头哗哗开着,准备做早饭的人轮流淘米、大声的咳嗽说话。一个苍老的嗓音从巷头一直拖到巷尾:“阿要汏衣裳板唻……”这是烟火人间,虽然嘈杂喧闹,但是切切实实让人有活着的感觉。
南钦二楼的房间没有装太厚的窗帘,随意挂了半副的确良。布料太薄遮不住光,一到时候就从边边角角和经纬里渗透进来。她的床头离窗近,早晨的第一抹亮打在她脸上,她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叫锦和起床。
锦和着急上班,没有太多时间置办早饭,就到弄堂口买粢饭和豆浆。南钦抓着毛票拎着铝锅站在晨光里,周围是同样等候的人。一个满头缠满卷棒的女人和她打招呼,“你好呀,你是新搬来的伐?咱们做邻居咧!喏,我就住在你隔壁,往后互相照应呀。前两天看见外国人家里有人打扫,就料着房子卖出去了……怎么样?这间房子多少钱吃进(买进)的?你家里没别人?就姐妹两个?”
弄堂里的女人最爱打听,倒未必怀有恶意,这种习惯只是一种爱好,为平时的聊天增加些谈资罢了。南钦笑了笑,“这房子不是买的,是租的。我家里人口少,就两个人。”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嚜,是北方人伐?”
“老家北京的。”南钦说,把铝锅递给了摊主。
那女人长长噢了声,“那在楘州有没有亲戚呀?”意识到似乎问得太多了,看人家文气素净的模样,自己的莽撞显得尤为失体统,忙话锋一转道,“邻居好赛金宝,我姓唐,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只管找我好了。”
南钦点点头,“谢谢唐姐了。”
“别客气。”对方也付好了钱,冲她抬了两下下巴,“先走了,有空来白相(玩)噢!”
南钦道好,自己也端着锅子回了家。
锦和对着墙上的镜子梳头,边梳边道:“我今天要过江一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赶过来。你自己一个人多小心,把门窗插好,有人叫门千万别开,晓得伐?”
南钦失笑道:“把我当小孩子么?晓得了,不用担心我。你陪我这几天也够了,总不好一直拉着你,每天从学校过来太不方便了。”
“那倒不要紧的,我就怕冯良宴找你麻烦。”她把胸口的别针别好,坐下来吃早饭,又道,“我已经把你的资料给我那个朋友了,叫他帮忙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雇主要请声乐老师。找事做不要急,问清楚了比较好。要是那里不行,我再另外给你想办法。”
南钦给她添豆浆,应道:“是不急,离婚的手续到底没有办好,一桩心事悬着,做事也做不好。”
锦和啃着粢饭,把掉在桌上的榨菜抛进纸篓里,口齿不清地说:“一个礼拜了,冯良宴到现在都没找过来,这个少帅当得太丢人了。我本来以为不消三天你就会被他逮住,谁知道用了这么久。”
南钦涩然一笑,“我没在正规的房产所找房子,这个中间人有工作的,做房子是附带,没有执照,他想找也不那么容易。隔了这么多天,彼此冷静一下也很好。不过到最后还是要当面锣对面鼓,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锦和唔了声,起身拉毛巾擦嘴,“话是这么说,你自己总归当心一点。他这人太暴躁了,能捂你一回就能捂第二回。你的小命要紧,千万别不当回事。”
南钦说知道了,嫌她啰嗦,把她直接送出了门。锦和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拿把剪刀压在枕头底下,晚上小心点。”
南钦无奈地对着她笑,她嗤地一声,挥挥手往巷口去了。
收碗收筷子,这些活以前不用她做,现在必须亲力亲为。捞了袖子搬到外面水龙头底下,几个街坊女人打丈夫上了班、孩子上了学,倚在门口磕瓜子聊天。看见她热络地打招呼,“小姑娘,洗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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