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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没有再相见的必要了。
梁长喜办完了这件事,金甲禁卫浩浩荡荡走了进来,要将景砚带往太清宫,竟连一刻都等不得。
景砚面色冷淡,凤眸微阖,眼里没有一丝光亮,偏过头,望着身旁跪着的周明德,这大约是最后一面了。
他想了片刻,道:“到了下头,见到母后,替孤带一句话。就说,皇恩浩荡,不必再忧心孤了。”
周明德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捉住了景砚的宽袖,爬起来想要再同太子说上几句,可带刀的禁卫头领已越走越近,气势逼人,近在眼前。
景砚偏过头,声音轻到近乎于无,“还有一句,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会下去陪她,让母后别太着急。”
他说这话时,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一个笑来,轻薄得似早春的一缕风,话语里透着刻骨的阴鸷冰冷,却不禁令听着的周明德心神一颤。
周明德一怔,他忍不住想,这便是他们的太子。若是等上数年,太子再大一些,能够插手朝堂上的事,陈家、皇后,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禁卫将景砚团团围住,于一片刺眼的金黄之中,拥着离开了东宫。
周明德只能隐约瞧见景砚颀长清瘦的身影,他没有一刻停留,渐渐消失在了雨雾之中,从此往后,山高水低,再也不会相见了。
太清宫是宫里最偏僻的地方,相传太祖入主天下后,有一位皇子觊觎皇位,忍不住心生反意,被太祖察觉,便被终生关押在太清宫中。自此以后,太清宫就成了囚禁皇子皇孙们的场所,短短二百余年,数不清的龙子凤孙死在这里头。
皇位之争,自古皆是如此,容不得半点温情。
一行人走到太清宫时,夏日的天都快黑了,雨却还未歇。太清宫一贯不是什么好地方,围墙极高,足有十二尺余,上面慢慢地覆盖了三寸长的细长铁针,以防有人攀越。除此之外,周围连一棵高树也没有,抬眼看去,若是有什么动静,一览无余。围墙和铁针修整得很好,可砖瓦破旧,台阶碎落,都塌了一半都无人可管。
景砚收了伞,正欲推门而入,只听得梁长喜道:“大皇子今日入了太清宫,需得一个小太监伺候,奴才已经派人去太监所寻一个年岁小、听话懂事、又身强力壮,对皇室忠心的前来,方能陪伴您一生。”
往常的规矩都是如此,皇子一旦入了太清宫,终生不得踏出一步,而那些生活琐事,都是要由伴侍的小太监跑腿的。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景砚往房檐左边靠了靠,避了雨水,仿佛不甚在意,只答应了一声,“麻烦公公安排了。”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因为来的太急,似乎是在选小太监的事上出了差错,梁长喜都耐不住了,派人去催了一次,得了个消息,说是太监所正精挑细选着,马上前来。
天已经黑透了,周围一团团黑影,什么也瞧不清。景砚身量高,而太清宫的房檐低,他稍一抬手,就摘下了挂在门前的灯笼。
这灯笼大约是红纸糊的,可经过了这么些年的风吹雨打,不仅露出差不多一半的骨架,连颜色褪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惨淡的稿白。景砚要了火,里头的蜡烛芯还没烂透,勉勉强强燃起了豆大的灯火,烛光在森冷的铁门上随风摇晃跳跃。
终于,一个矮胖的内侍领着个个子约莫三尺来高的小太监顶着风雨前来,先是同梁长喜磕了个头,又连忙将身后的那个瑟瑟缩缩的小孩子推了出来。
那小太监大约才十岁出头,衣服皱巴巴的,也不合体,裤脚和袍边都裹着泥水,湿哒哒地落在地面上,似乎重的要坠住了那孩子的脚,迈也迈不动。
矮胖的内侍用力拍了一下小太监的后背,吵吵嚷嚷道:“还不快来见过祖宗梁爷爷,还有你以后的主子!”
他方才勉力朝前走了几步,害怕地抬起了头。
景砚便移了那盏白灯笼,正好映亮了那一小块地方。
只一眼,就叫景砚的瞳孔紧缩,差点没捉住手上的灯柄。
恰如三年前。
满天黑暗之下,只有这里有煌煌灯火,里头盛着一张漂亮生动,又无比熟悉的脸。
是红着眼,拼命忍着眼泪水不敢出声的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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