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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危亭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糟糕。”
明炽其实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告别和缅怀了一会儿自己失去的方向感,闻言好奇:“怎么了?”
明危亭收拢手臂,让他彻底靠在自己身上:“禄叔也不认路。”
明炽这次是完完全全没想到:“禄叔也不认路?”
“不能这么说。”禄叔站在不远处,举起手机替自己正名,“现在的科技非常发达,导航可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明家总管又没有开船的工作。在船上走动当然没有辨认方向的必要,下了船则是跟在明家的先生身后。出门办事不需要自己带路,至于最少的那类情况,只要有导航也完全能解决。
明危亭和他学,压低声音:“以前我们每次出海,迷路的时候,禄叔都让我站在船头,说是锻炼我掌舵的本领。”
明炽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但看着禄叔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神色,也忍不住跟着笑出来:“锻炼出来了吗?”
明危亭点了点头,又继续向下说:“怎么办,家里所有人都不认路。”
他把明炽抱起来:“这样显得我很不合群。”
明炽其实觉得自己还能走,正要拿回手杖,和影子先生商量放自己下来,恰好就听见这一句。
这种话当然不是认真的,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一定是在开玩笑。
但影子先生在月亮下面的石滩上,可能是真的有什么特殊加成。
明明说话的声音、把他抱起来的动作、护在身后的手臂力道都一样,但或许是因为语气有所变化……所以好像就又有什么显得非常不一样。
……不论说什么,都像是那个落在指节上的触碰。很轻很缓,惯常的严谨下,偏偏又有着最柔和的慎重。
明炽一个不争气就原地心软,没有再坚持下去自己走。
他知道这时候得说点什么。
禄叔说过这种话、影子先生也说过这种话。他在心里毫不犹豫答应了一万遍,但到也想张口的时候,总是紧张地心跳个不停。
明炽的喉咙轻轻动了下,他想自己一定是太久没说过这几个字了,久到连咬字的时候唇齿都觉得生疏和滞涩。
“……家里。”
明炽慢慢地说,他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动了睡着的水:“家里总要有一个人管认路吧。”
明炽学会了这个句式,他忽然察觉到自己迅速喜欢上了这句话,喜欢到想翻来覆去说个不停,喜欢到竟然一瞬间就超理直气壮:“家里总要有人管认路吧。”
“这样不论什么时候。”明炽理直气壮,把每个字都说得超级清晰,“我们就都能一起回家了。”
明危亭看着他,抬手拢住明炽颈后,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
“这么好。”明危亭问,“有一个人认路,就都能一起回家?”
明炽当然点头,又一本正经探出头问海浪:“姨姨什么时候回家?”
明炽等了一会儿又自己抢答:“姨姨说玩够了再回家。”
明炽特地点名:“让唯一认路的人记得做路标,不然晚上找不到。”
明危亭眼底溢出笑意:“这就做,我今晚不睡了。”
“先生晚点回来。”明禄点了点头,“我带火苗回家,让人来送探照灯。”
已经完全分不清家里到底是谁在带头幼稚,明炽笑得彻底没了力气,低头埋进影子先生的颈间:“不行不行,觉要睡的。”
“等白天我就认得了。”明炽放轻声音,用额头在那里轻轻贴了贴,“我们一起做。”
明危亭答应了一声。
他的方向感的确很好,这一会儿已经带禄叔和火苗走出了礁石滩,别墅主宅的灯光露出来,其实就在离刚才的位置不远的地方。
明炽趴在影子先生的肩上,努力睁开眼,看家里亮着的灯。
明危亭回揽手臂,让明炽靠得更稳,在他背上轻轻拍抚:“累了就睡,什么都不用管。”
明炽的眼皮的确快坠沉下来。他这些天都玩得超级尽兴,不论是吉他、做糕点、画画还是看风景,还是复健——他几乎都忘了自己在复健。能自己站起来的感觉太好了,他每走一步都兴奋,力气好像用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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