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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家了。”段立轩指街对面的酒店,“搁那儿对付一宿得了。”
“我送你过去。”陈熙南架着他的胳膊往上提,“怕你直接躺花坛里。”
“拉倒,我没多。”
“腿都拌蒜了,还没多。”陈熙南架着段立轩走进酒店,帮他开了房。
“不送你上去了。”他把段立轩交给酒店保安,“我约的车到了。”
“走吧,”段立轩歪嘴笑了下,挥手道,“拜拜。”
盛夏的深夜,飘着墨绿的毛毛雨。脏黄的路灯下,人像燃烬的枯草。被水汽浸着,沉塌塌地使不上力气。
阶下是车,车后是树。树后是楼。楼后还是楼。密密层层,彷徨无依。
陈熙南踩着雨水,咕叽叽地往下走。扯着光往下走。他走越远,段立轩的世界就越暗。雨点大了,黑夜狠狠扑过来。
洲儿走了,像唱罢一首哀婉的歌。怅惘空落,但不耽误继续生活。
乐乐走了,像脑袋上套了塑料袋。上不来气。要上不来气。
别走。不要走。谁都可以走,唯独陈乐乐不能走!
他忽然搡开保安,歪歪斜斜地追下去:“不准走!你不准走!”
陈熙南转过头,探寻地看他。
段立轩腾地红了脸。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既不肯入局,也不肯出局。左右踌躇间,无非是不敢承认。
他太要面子了,连自己都骗。他不敢承认自己见异思迁。
渣男王八蛋。跟余远洲告白,手机屏保却设成陈乐乐的照片。
他不敢承认。更羞于让陈熙南这么以为——“爱而不得”的前脚刚走,就紧着答应“唾手可得”的。不见着几分真心,到像是害怕寂寞。
舌头打了好几个结,只能借着醉意装傻:“你一个人去那老远,怕不怕?”
陈熙南没说话,定定看了他半晌。近视镜片上挂着雨滴,眼泪似的。
“如果我说怕。”他凄清地微笑着,“你跟我走吗?”
他问完就后悔了。扭过头,手忙脚乱地要往车里钻。还没等关上门,段立轩已经冲到他面前。把着窗框就要往里坐:“行,二哥跟你走。”
陈熙南胡乱往外推他,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别来!我家有蛇,吃人!”
“蛇算鸡毛。”段立轩终究是坐了进来,重重靠到他身上,“就有霸王龙,二哥也不怕。”
雨沙沙地下着,车没终点似的开着。司机寡言,车里也没放广播。段立轩靠在陈熙南肩上盹着了,头随着车的变速微微晃悠。
二院的位置偏一些,街景逐渐萧瑟。先是没了人。后是没了车。最后没了霓虹。
陈熙南把脸贴在玻璃窗上。景在黯淡,他的脸也随之黯淡。直到车拐进一个旧小区,窗外彻底黑了。
他付了钱,背起段立轩下了车。今晚韩伟值班,屋里静悄悄的。他把段立轩撂到沙发上,给他脱鞋。
段立轩有点醒了,迷迷糊糊地咕哝:“又给我干哪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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