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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静静看着她。
“裴郎君心系百姓,想必不会拒绝再多收留一些流民吧?”
李昭宁尽量在话里把他的退路堵死,若他拒绝,他就是不仁不义。
裴砚眸色深邃,半晌才开口:“姚州的流民?”
被他看穿,李昭宁暗暗叹气,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祈祷他不要记流民抢了他的宝马的仇。
“那是另外的价钱。”裴砚勾起嘴角。
这老狐狸。
李昭宁轻哼一声,正准备问价,山路间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急如风火,正向着他们慢慢逼近。
裴砚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转身将马屁股一拍,马儿嘶鸣一声便向着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裴砚看到马儿跑得不见踪影,才缓缓转过身:
“陈崔来了。”
李昭宁浑身一震,看向马蹄声来的方向。树林里漆黑的枝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枝干猛烈地摇晃,似乎就要被风折断。
一队浩浩荡荡的兵马呼啸而至。
李昭宁一眼就看见了陈崔。
月光里,他跨在马上,身穿一身暗紫色的圆领袍,幞头束得高高的,身形清瘦,皱纹满脸,双眼中的锋芒锐利如鹰。
陈崔的马停在了离裴砚的脑门仅仅不到一尺的距离处,马儿呼哧喘气的白雾扑在他脸上,他却纹丝不动。
李昭宁只能看见裴砚的背影。
他犹如一具突然死去的尸体,呆滞僵硬,身体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连语气都没有丝毫活人感:“臣携公主,参见陈公。”
见众人纷纷下马,李昭宁犹豫了一瞬,决定做小伏低,走到陈崔面前,弯腰拱手:“参见……”
那人眼睛猛地瞪大,慌忙伸手扶起李昭宁:“公主请起,这般大礼,奴担不起。”
李昭宁站直,眼前的老者掸了掸衣袖上被李昭宁沾上的泥水,笑道:“公主请随奴去前面,拜见陈节度使。”
众人看着李昭宁乖顺的模样,有几个偷偷笑起来:“身为公主,竟然连陈节度使和陈内监都分不清。”
人群中飞来许多轻蔑和嘲笑的目光。
她懵了。
等到老者搀着她走进人群,她才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只黑色的轮椅,椅腿上的镶金雕龙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身穿暗黄色圆领袍的人端坐其中,两鬓乌发梳在头顶,用一只硕大的金簪固定,簪尾处镶着一块小小的玉,洁白透亮。
他目不斜视,耳无旁听,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看李昭宁,又似乎没有看她。
身旁的老者将她领到轮椅前面,跪了下去:“义父,公主已带到。”
义父?
轮椅上的必定是陈崔本人,看年纪不过三四十岁,而这位老者怎么也有五十岁了,怎么能叫义父?
静坐椅中的人轻轻抬手,老者默契地站起来,走过去将他缓缓扶起,摇摇晃晃地向李昭宁走了过来。
李昭宁正欲躬身行礼,前面的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语气哽咽而颤抖:
“臣……参见公主!”
他俯下身,咚地一声给李昭宁叩了个头。
李昭宁后退一步。
她无权无势,本来准备在陈崔面前做小伏低,但她没想到的是,陈崔比她伏得更低,都快要趴在地上了。
那她干脆坦然接受吧。
李昭宁向前一步,缓缓开口:“起来吧。”
老者闻言将他扶起,待重新坐回轮椅上,他眉目间闪着宽慰的光,又絮絮叨叨开口:“我听闻公主被歹人所劫持,特来相救,还好公主无事,否则百年之后,我该如何向先帝交待……”
他说着说着便开始呜咽抽泣,两行浊泪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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