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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所有人都走在锐利的路面,日子也踏在那些明亮又有强烈窒息般冷气的喘息里。好像就是到冬天,饥饿感会更为强烈。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冬天的渴求,期望,胃里总是填不饱,心里也容易空荡荡。
楼下的所有楼道都结了一层冰,马路上也到处都是滑人的冰霜。街道两边的商家或是户主每天都会将台阶上的冰铲到台阶角落。清晨的时候,躺在床上可以听到那些冰被铲起来的颤抖声,随风飘到高高的楼层,然后透过同样结冰的窗子穿到我的枕边。
然后我就会将被子蒙在头上,用力捂住耳朵。
为我哥策划展会去看场地而早起的早晨,我穿过那些猎猎的寒风走在去市中心的路上。我正要过马路,却突然被过路的一个男的撞了一下。
几乎是那一瞬间,我就骂了自己一声,不应该走路看手机,但下一秒又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在英国,这里没有飞车党。
所以我正眼瞧了那冒失鬼一眼,他看上去急匆匆的,嘴里不停地道歉。
我不想多纠缠,捡起地上的手机擦了擦灰就又往前走了。
我的手机壳,是我哥网上定制的。那上面是一个我很喜欢的音乐剧名,还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动漫角色。但当我捡起来时,发现那个角色的脸被地上的雪和小小的石砾刮刺成了模糊的剪影——他像个脸被撕成两半的人。
我细细地端详了一下手机的边边角角,看着被磨坏的角色脸,有点心疼,但我没太多时间一直心疼,我得赶紧赶去展会看场地——我哥还在等我。
但当我看到手机屏幕时才发现有一个来电。我本来设置的是响铃,但它好像被摔了一下砸出问题来了,自动跳成了静音。
穿太多让我动作有些迟缓,那铃声叫了很久。我取下笨重的手套,然后划开手机。它果然不灵敏了,我划了好久才顺利划过去。
里面是一个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声音,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林屿清。」
「你是……」
「是我。」
我顿住了,是张彦希。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我哥和我生气的那回,他给我摆脸子的样子,在车上用一种惩罚的力度撕咬我的嘴唇,还有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我去上海出差的那个晚上。
真是太糟糕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沉沉地开口:
「哦,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迟迟没有声音,我都以为他是挂了,又听到他的声音传过来:
「没有,就是问一下。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寒冷的风吹过我的手指,对面街道的枝头停了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鸟,它的羽翼也是白色的,站在灰蒙蒙的树干上,像是融进一幅画里。
「……好。」
那种相对无言的对话总是持续,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想速战速决,但是看他又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也还好吗?」
「嗯。」
张彦希说得很简短,但是我好像听到隐约的哽咽声。我不确定,便又问了一句:
「你还有事吗?」
「没丶没了,就想问声好而已。今天……是我生日。」
「哦,嗯……生日快乐。」
那种沉默好像是有实体的,但我真的搞不懂他要干嘛。只怪我想像力太丰富,我似乎听到他眼泪滑落眼眶的声音,然后伴随着一丝半点隐约的哽咽,在我想问的下一秒,他瞬间挂断了。
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陌生号码,把脑袋放空,想起张彦希曾经在睿智学校帮过我的零零碎碎,还有他一丝不苟给孩子们上课的样子。
「真是,怎么会看上我的……」
张老师啊张老师,你是个好老师,但你不是个好朋友。我只爱林远珩一个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叹了口气,把手放进兜里。
「今年冬天应该不会更冷了。」
我在街道旁的台阶上站了好一会儿,对着台阶上的雪这样默默说了一句,然后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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