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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当然了，温澜依然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比如永远以客观严谨的态度对待工作，不因一时的任务成败而简单评判他人，也不顺从纯粹的丛林法则来挑选潜在的人才——比起当下的“强”“弱”，他更看重他人在被给予平等的机会或资源时，展现出的能力和态度。对待自己，他永远比对他人更为严格苛刻，时刻保持对行业前沿的敏锐洞察，同时也很重视团队中人才的多样性和竞争力培养。或许正是因此，跟随他时间稍久的下属们，对他的信赖和服从程度似乎远比对其他的公司中层更高。他们的那些称呼和动作里，除了对“惯例”的服从，也透露出对温澜的能力和决策的由衷信任。于是日子久了，温澜也就听之任之，由他们去了。

不过，温澜自己仍然时不时会在心底提醒着自己：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本身的能力和勤勉，毕竟也有整个经济发展的良好大环境、以及一些运气成分在。绝不可因此而膨胀，将自身视为了不起的、手握权力高高在上的特殊存在，或者自负地认为自己的决策一定正确——他的某些选择和决定可能会影响另一些人的日常生活状态乃至将来的“命运”，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成就”，同时也是一份必须审慎严肃对待的责任。

温澜翻阅了一下那些整理好的资料，做了些批注和总结，然后回复了一些标记成“重要”级别的工作邮件，把另几个属下叫进来就市场部门新的营收定价规则做了些简短的讨论，草拟了回复给人事部门关于新员工的福利标准的审核消息，又看了看竞争对手公司新近发布的财报数据，修改了一封新送来的客户合同拟定书……一通不停歇忙碌下来，已经到了晚上下班时间了。

他一向习惯至少再加班半个小时，好静下心不受打扰地处理些额外的任务，或者对目前的总体工作进度进行简单评估和未来短期安排，这样也好错开晚高峰人潮最汹涌的时刻再出门。不过今天，他确实已经不太想再做些太费神的工作了。

于是他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扫了眼存放在里面的手机。

他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洁，干净整齐到几乎有点“洁癖”的程度——这大概也是他从小养成的收纳整理习惯所导致：一张宽大的升降式书桌，居中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两个显示器、一台传真话务机，以及必须的鼠标键盘等设备。存放着常用文件和笔记本的档案盒放在右侧，旁边是插满笔的笔筒、便笺纸、订书机等一些标准化的文具。左侧，年度日程安排表贴在白板的旁边，白板上则被他用规整的小字手写了些近期的注意事项，方便一转头就能看到。几盆园艺师定期精心打理的绿植被摆放在桌前侧靠近窗帘的地方，白日那里总是光线充足，从它后面的落地窗里，则能清楚地看到下面市中心的主干道上几乎永远车水马龙、嘈杂喧嚷的匆忙景象。

整间办公室里，唯一能稍微显示出一点主人个性的，大概只有桌上那个彩绘着各色科学公式和符号、还有校徽纹章和英文缩写的蓝白底陶瓷水杯——这是去年母校周年校庆时，温澜意外收到的礼物。虽然这种鲜艳又抽象的科技风和他一贯的简洁商务风格似乎并不太搭，但他很喜欢这杯子摸起来的磨砂质感，因此就把它留在了办公桌上。

解除了静音状态的手机上跳出来一些未读信息。大部分是各类广告和营销，间或夹杂着一两条银行服务订阅类消息。温澜平日里严格区分着私人和工作电话，所有的公务都会通过桌上那台电话和电脑上的公司内部通讯软件进行沟通，所以他基本养成了工作时间不看手机的习惯，此刻也只是惯例般地滑过一条条未读消息，点击然后关闭。

但突然间，一条略有些不同寻常的消息跃入了他的眼帘，引起了他的注意——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x2）。

用户名：明仲夜。

申请信息：你好，这里是明仲夜。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申请信息：hi，iag

系统特别提示：该用户暂未通过系统验证，请谨慎添加，并注意保护自己的财产和隐私安全。

温澜盯着那个名字和空白的头像栏看了足足半分钟，才终于滑动手指，点击了下面的“确认添加”按钮。

然后他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许久——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突然黯淡了下去，眼看就要自动锁屏了，他才突然想起来，对方现在也许根本不在线。

于是温澜犹豫了一下，最后看着略显空白的对话页面，在下面的输入框里，轻点了个符号，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屏幕上迅速出现了新的一行——

温澜：？

手机在温澜回到家后才姗姗来迟地再度响起来——期间，他已经不知道把手机掏出来看过多少次那个页面了，但它之前始终没有更新。

这次倒是没有让他失望。

明仲夜：我是明仲夜。晚上好，澜。

温澜：你怎么开始用这个通讯软件了？

明仲夜：当然是为了联络到你啊。这个入口还真是难找。

温澜：？？

明仲夜：先帮我通过身份验证，澜。不然我能使用的功能受限。虽然我也许能找到绕过它的方法，不过那要更花时间一点。

随即，系统弹出了提示，询问温澜是否同意帮好友明仲夜验证身份。

温澜选了“同意”。

过了十秒钟，聊天框突然震动了一下。

然后，还没等温澜发出任何别的消息询问对面的情况，一个语音聊天请求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屏幕上。

温澜定了定神，才选择了接听。

“澜，晚上好。”熟悉的声音传来，隔着一层通讯软件，听起来似乎有点沙沙的失真感——但没错，千真万确，确实是那个人独有的腔调。轻柔、慵懒而略带磁性，迅速把他拉回两个多月前幻梦一般的情景里。

明明不过两个多月而已。简直恍如隔世。

温澜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尽量用四平八稳的声音回答对方：“晚上好。”说完了他才想起来，隔着小半个地球的时差，对方那边此刻大概应该是中午才对，于是又补了一句，“……中午好。”

“呵。澜，你好过分。”接下来的这句，带着点浮夸的、上翘的尾音，几乎让温澜愣了一下，“我等了两个月，你居然真的不给我打电话。明明把电话号码留给你了。”

这诘问里带着的莫名的撒娇意味是怎么回事。温澜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了个槽，一边还是冷静地、仿佛不带多余感情地回复了一句：“但我给你汇款了。”

“啊，是啊。用的公司账户。”明仲夜说起这个，语气里似乎饱含着委屈和不满，“不仔细看都不知道是哪里凭空来的一笔钱，我之前一眼扫过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的哪个演讲活动的结算汇款单。你就不能不把那些账算得那么精细，澜？我知道你在职业上很优秀，但谁给朋友汇款用这个方法？为了给我节省跨境手续费吗？”

“……”温澜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便也没再争辩：出于某种奇特的心理，他当初在给明仲夜留下的国际银行账户号码汇款，还了对方借他的那笔钱和之前几天垫付的花销外加利息的时候，确实是走的公司账户——而且，除了列举名目详情之外，没有在附言里留任何有个人色彩的消息。虽然勉强也可以辩称是为了报销方便，不过其中原委和种种幽微复杂考虑，倒也的确不是一语能说明白的。

“还好我上次突然想起来，回头翻了翻详单，然后顺着账户信息反向追查到了联系人，还有你的最新手机号。”明仲夜说到这里，终于切回了平常的轻快语气，半开玩笑道，“澜，你这是在给我出游戏迷题吧？现在我顺利解开了，奖励呢？”

“……下次碰面的时候，请你吃饭。”温澜反应也很快，随口搪塞道——反正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