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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懿脸色一僵,猛地甩开那只手。连告辞也不想说,立时便要抽身走人。
却听屏风后传来一丝响动。
不知何时,那人站起身来,俊逸的脸上不复方才的云淡风轻。
他微蹙着眉,语气难得有些疑惑,“我们是不是见过?”
背对着他的清懿一愣,旋即飞快道:“我前些时日才进京,想必公子认错人了,告辞。”
一番话快得叫人插不上嘴,她离开的背影虽仍有个稳重的模样,若细看,步伐却急促了些,不像她往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
目送她走远,袁兆的眉头仍然皱着。
他并非是个猛浪之徒,虽惯常顶着一张笑脸,实则是个最没有耐心应付女子的。
方才来不及深思,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好像是在接触到那块玉后……
没来由的,一阵异样感霎时间攫住他的心脏,好似一只大手将五脏六腑揉作一团,叫他喘不过气……
那短暂却急促的疼痛里,还夹杂着一股寻不到源头的空洞感。
他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
四月初的月亮并不十分明净,其间还被两朵乌云遮住了半边脸颊,只透出一缕朦胧的微光,一视同仁地笼罩着每一户的屋檐。
同一片月光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是一处奢丽豪华的宴所,连上头用狂草字体书写的“琼林台”三字都清晰可见。
找了由头出来躲懒的二人,不期而遇。
那俊雅少年张口便是一句调侃,“哟,做逃兵还能遇知音。”
这一瞬,没来由的,清懿知道自己在梦里。
她看见那时的自己第一次羞红了脸,又故作镇定道:“袁公子慎言,既见着我一个女子在,还不快快避嫌,倒要与我攀谈,这是个甚么道理?”
那人轻笑:“你一个闺中女子,怎知我名姓?这又是何道理?”
清懿瞪圆眼:“你!”
他笑得更大声了。
怕引来旁人,清懿差点要上前捂住他的嘴。
好在,他知道分寸,见她脸红得滴血,便收住了笑,眼底七分醉意,三分清醒,良久才道,“你那幅《嗅青梅》,画得不错。”
清懿一愣,呆了片刻,又细细想了想才了然:“不过是闺中女子信手涂鸦,叫那些人传出些虚名罢了,上不得台面,更当不起画出《琼林夜宴图》的袁郎一句夸奖。”
静了半晌,他摇头叹气道:“夸你你就认下,原以为是个不俗的,怎的也玩儿假谦虚这一套?”
原本是句场面话,却招他这般刺人耳朵,清懿嘴角一沉,也有了脾气,淡淡道:“原就是个俗的,才画出那等匠气的大作,不知谦逊,反以为傲。”
话一出口,清懿自个儿便有些后悔,觉得太过尖酸。没等她找补,那人便定定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心底发沉,才听得一声真正爽朗的笑。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眸子明亮如星,“你说得对极了,我那幅画,庸俗至极。”
清懿错愕抬头,沉默了许久,“那不是你的成名之作吗?”
他不答反问:“那第一才女可愿意困在闺阁里画一世的嗅青梅?”
清懿立刻反驳:“不想!”
他笑道:“那你想画甚么?”
清懿一愣,声音低了下来,却越发坚定,“我想画内宅之外,京城之外,武朝之外,我从未见过的山川异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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