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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太夫人一步入花厅,就看见满屋桌椅东倒西歪,知礼守矩的公子小姐乱作一团。
丫鬟们手里慌乱,跌得杯盘狼藉,素来庄重的四姑娘坐到了地上,二姑娘被两个哥哥护在怀里,还兴奋地探头探脑,又被王从溯一拂袖盖住了眼睛。
三房那个养在外面的女儿站在中央,只她一人气定神闲,带着极淡的笑意看向王漱,手中竟还握着一把刀。
半尺锋利薄刃如白雪,簌簌抖落呼之欲出的杀气。
刚回来就惹出这样大的事……
太夫人用藜杖重重一叩青石砖,众小辈齐齐福身问礼,她眉头深锁,正欲叱责,那素衣少女却屈身奉上礼物:“王濯问太夫人松鹤延年,请太夫人赏琼花。”
她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枝晶莹剔透的白梅。
那白梅用象牙箸雕成,尾指粗细的象箸被削得栩栩如生,每一瓣梅连纹理都毫厘不差,仿佛从白玉中萌蘖而出一般。
王云湄此刻对大姐姐的崇拜无法言表,能在吃饭用的象牙箸上雕花,只在须臾间完成,宫中最厉害的刻印师恐怕都难做到,她只恨不能立刻拉着母亲为她描绘这等惊世刀工。
太夫人望着那枝“琼花”,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真是好一株琼花!”庾夫人主动打圆场,接过象箸把玩一番,献宝似的双手捧给太夫人,“这雕工倒是清雅不俗,母亲以为如何?”
太夫人淡淡地扫过来一眼,不置可否。
庾夫人并不惧怕婆母,颍川庾氏亦是簪缨望族,嫁入王家多年,她与丈夫情深意笃地位不可撼动,更何况,方才在花厅外远远听了两句,此事本就非大姑娘之过。
见太夫人不接,她吩咐丫鬟拿来妆奁将琼花放好,招呼着众人入了席。
王漱理好云鬓,青萝拾起珠钗想替她簪上,她回头恼恨地望了一眼,一回头便看到王濯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四妹妹,我的刀法如何?”
越是这样游刃有余,反倒衬得她愈发狼狈,王漱刚放进口中的酿葵如鲠在喉。
见无人捧场,王云湄不吝赞美:“冠绝天下,当世第一流!”
庾夫人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往她碗中盛了一勺鱼脍,又转头去瞧太夫人的面色。
“女儿家就不要舞刀弄枪了,好好学些管家的本事,或像四姑娘那样,多读两本四书才是正经事。”太夫人语重心长地教导了两句,大姑娘虽言行无过,但终究锋芒过盛,“去岁五经策试,你四妹妹比许多太学的国子生答得都好,还得了陛下褒奖。”
她不喜欢武将是合府皆知的事情。
大梁重文抑武多年,世家子弟除了学习六艺中的射御,基本不下校场。
早些年皇帝听从主战派所谏,执意对北方用兵,为了不让谢家的北府兵独占鳌头,王家两个儿子都带兵上了战场。结果大爷打仗跛了足,从此行走都需人搀扶,只能在礼部担一个虚职,二爷寒疾入骨,每年冬天都要下江南修养,皇帝索性将他外派会稽做了一方郡守,虽是体贴他病骨支离,此生再升迁已是无望。
定国公一度伤透了心,在府邸北面建起玉皇阁隐遁道门,偏偏太夫人已过了生育的年纪,她也不愿妾室为老国公延续后嗣,子孙青黄不接,王家竟有败落之态。直到十七年前王景年应召入仕,一路青云,被太夫人记在名下,这才续上了荣华富贵。
提起习武,太夫人就会想起两个儿子的病症,她是最厌恶武人的。
早听说王景年这个女儿大字不识,本想用礼仪压一压王濯,偏偏她礼数尚且看得过去。
太夫人目光逡巡了一圈儿,终于又找出一点可以指摘之处:“你母亲新丧,披白本是好事,只是你要嫁皇家,没有皇族为臣妇居丧的道理,还是应当穿得鲜艳些。”
王濯不紧不慢咽下糟鹅,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这才抬起头:“什么婚事?夫人并未同我提起。”
闻言,太夫人喝茶的动作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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