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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榜进士,寒门出身者不足十分之一。
而这些难得崭露头角的贫门学子,除了宣隐和文斓,其他人无一免俗,全都在琼林宴上讨好那些有家世背景的同年,其中榜眼、探花出身世家,最受追捧。
状元算什么……
宣隐想着这些,心中讥讽,面上温和柔静。
那文斓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书,兴奋得着双眼放光,他激动地拉宣隐坐到破书桌前,一手抚着书,一手抓住宣隐的手,抖着声说:“你也读《执灯志》?”
宣隐巧妙地收回手,打量着对方,淡淡地说:“很早之前胡乱买的,此书与科考无关,我还未曾读过,文兄看过?”
“这书好啊!暗夜微芒无穷,利众生者无敌!”文斓满面红光,语气激昂,“十年寒窗,我之志趣,在遥辰,在远道,在青史!浮华轻薄者岂能懂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注1】
真正读懂《执灯志》之人,是不会如此直白地评价的。
燕熙淡淡地观察着文澜。
文斓显然只是初读此书,并不晓得其中利害,更不晓得此书很快就会被列入禁书,而他方才那番言论足以被论罪了。
但文斓这种不加掩饰的剖白,还是叫宣隐动容了。
宣隐生出几分悲天悯人的善意,将书从对方手中抽出,说:“夜深了,快睡罢。”
“难得遇到志趣相投之人,睡什么!我们秉烛夜读!”
文斓抢回书,还好心嘱咐,“你这穿的也太少了,倒春寒也能冻死人的。状元穷到棉衣都穿不起,我还是头一回见。”
话到此处,宣隐便顺着问了心中疑惑:“其实中举之后,县里和当地富绅自会捐资,文兄为何拮据?”
文斓理所当然地答:“人生在世不过一双筷子一张床,何必受人捐助?再者拿人手短,我若昨日拿了富绅的盘缠银粮,来日如何清算彻查他们?”
宣隐愕然了。
不止在于文斓甘于清贫,更在于文斓竟是存了这份心思。
文斓坐到灯下,见宣隐还杵在原地,不见外地伸手来拉:“贤弟不也这样想的么?你可是状元,尚且自持清贫,我这样又算什么呢?”
燕熙不喜被碰触,借着落座的动作,再一次巧妙地抽回了手。
若不是对方神情实在坦然,宣隐都要怀疑对方这样的亲近是否有旁的心思了。
这些年来,宣隐姿容脱胎换骨,经历过太多不怀好意的窥视和试探,知晓这副艳丽的皮囊能轻易蛊惑人心。
如此近的相处,眼前这人,竟是对他毫无杂念。
他这才生出几分友好之意,沉静地听对方激动地读着书中的句子。
得此纯然痴人为友,也是奇遇了。
只可惜,时辰真是晚了。
在文斓沉浸书中的某一刻,宣隐轻抬头,像是随意地拍了下对方,文斓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宣隐将人扶到床上,给盖严实了。
他转身阖门,外头竟已不见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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