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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抿了唇,默然从廊下转了过去。
她房里亮着灯,窗子半开着,夜风漫进房中,淡淡的书香伴着灯的烟火气则飘了出来。
他看过去,恰看到了她正坐在书案前。
男人脚下立住不动了,见她先是左手支了脸颊,右手翻着那些泛黄的书页,忽的想到什么,又正了身子,提笔落下字来。
这一写,一刻钟都没搁笔。
直到书案上的灯越发暗淡,最后颤了一颤,几乎熄灭在灯油中。
她这才回过神来,男人目光落在她抬起的脸庞上,见她眼睛似是疲累起来,用力地闭了几下,他皱了眉,却听见她叫了秋霖。
“重新续根捻子来。”
秋霖却道算了,“姑娘算了吧,这么晚了,再写下去眼睛真受不了。”
男人深以为然,但她却道再做一会,从一旁的匣子里自己找出了一根捻子来,拿过灯又添了油,罩了灯罩。
她道,“三郎做的灯与寻常不同,光散而不颤,瞧着倒也不甚太累。”
她说完,亲手捧着那盏灯,又坐到了书案边提起笔来。
窗外,陆慎如却在暗处瞧着那灯,恍惚了一下。
那是殷佑三年,他刚从宁夏边关折返回西安探望祖父。
祖父的病情一日日往下拖着,没人能治得好,像是一根几近烧尽的灯烛,拖着最后的灯捻强撑着。只有稍稍回暖的春日,病体才浅安些许。
他探望过祖父后,去了趟城外的大营,待到日头西斜才顶着风沙回了城中。
但他刚进了城,崇平就低声叫了他一声。
崇平素来言语不多,但那日忍不住惊奇。
“爷,是姑娘!”
他有些没听懂他的意思,可略一转头,目光怔在了前面的人身上。
她穿了件水绿色的衣裙,在西安城的风沙里,似一枝沾着露水的新叶。
她低着头在路边的旧书摊上翻看。
他转头就要离开,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走到了她身边。
她没认出他,却侧回身子给他在书摊前让了些地方。
他不知该笑还是怎样,就立在她身边也翻看那些旧书。他自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只看着她的手纤细皙白,她翻到杂书摊上不合宜的书就会皱眉,看到一本略显像样的,就让秋霖立刻买下来,仔细看去,眼里都绽着光亮。
还是从前的样子,他又想笑,还是没笑出来。
她身边只有秋霖,再没有旁的人。
他就立在她身旁未动。
这里是西安,是他的地盘,是她自己闯进来的,还闯到了他眼前。
西安乱些,比不得青州,她离开书摊往前走,他便跟着她。
她竟什么都没见过,见人用羊骨雕花,她不禁眨着眼睛看,却不敢去买,见外邦人弄来几只稀罕的鸟儿在肩上,问她要不要喂,她连退两步......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被她听见竟看了过来。
她怔了怔,她却还是没认出他来,只羞赧地跟他这个“路人”解释,“我第一次来西安。”
她还敢主动跟他说话?
那他为什么不接?
然而他还没开口,秋霖突然跑来了。
“姑娘,找到三爷了!”
秋霖唤来,她立时抬头看去,直接抛下他这“路人”,快步走去了路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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