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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郎走街串巷见过不少纨袴子弟,各个儿骄矜得很,却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像是冰雕雪铸的,好似被风一吹就倒,又白得似玉,也不知这么白是因为从不晒太阳,还是因为病弱。
大概是因为病弱吧?
说书的不都这么说,什么红颜薄命,什么情深不寿……之类之类。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半大少年急匆匆地钻进了马车,捋着羊毡帘边,咋咋呼呼地抱怨:“公子!您风寒才好,可不兴这样吹风……”
少年蓝袄的袖子口打着不起眼的补丁,却不知从哪掏出一条火红的狐狸围脖,绕在谢晏颈上:“咱们这是去赴元宵御宴,是大事,明年府上开销可就得看今晚了,您可争口气吧!”
谢晏无动于衷,左耳进右耳出,良久才软绵绵唤了一声:“阿言……”
少年看了看他的摊子,又看了看依依不舍的谢晏,半晌叹了口气:“知道啦!”
一出溜的功夫,那蓝袄子少年就窜到摊子面前了,车外的担郎谄媚地叫了两声“爷”。阿言左挑挑右捡捡,才指着一包福纸裹着的零嘴,问:“这多少钱?”
担郎十分热情:“爷,这个是山楂枸杞糕,二十文。”
“……二十!你怎么不去抢?”阿言瞪着眼睛,他不信邪,“那这个呢?”
担郎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这个十五文。”
阿言嘀咕了一声什么,担郎没听清,但听隐约的语气总归是不大好的东西,他上下打量了这主仆二人一番,终于回过味来,狐疑道:“瞧着穿的这么阔绰,不会是连二十文都没有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俩根本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指不定是哪家大官儿新买回来的乡下娼伶,怪不得容颜殊丽,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担郎不耐烦了,戳了戳角落里一包干瘪瘪的油纸包:“这个便宜,前儿卖剩下的,就收你五文钱。爱要不要。”
“……你!”阿言气得脸颊鼓鼓,半晌哼了一声,拍下五个铜板,抓起那巴掌大的小油纸包,“真是狗眼看人低。”
回到车上,才一伸手,谢晏眼神就亮了,满心欢喜地坐直,等着阿言投喂。
虽说是卖剩了的,但香甜气味仍在,一打开纸包,浓郁的甜就往鼻子里钻。
阿言捏起一个,递到谢晏嘴边,看他咬住了。
他想说什么,见了谢晏一无所知的样子,纠结了片刻又闭上了。
马车再度晃悠起来,谢晏含着一块杏仁糖,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言问:“甜吗,公子?”
谢晏乖巧地点点头。
“唉。”阿言又叹气,把糖包都给了谢晏,又将一个汤婆子塞进他手里,“算了,公子这会儿又能懂什么呢。”能懂吃饭睡觉穿衣就不错了。
才吃了没两块,一声清喝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谢晏含着糖睁开眼睛。
酉时正。
睿王府前,悬灯结彩,凤箫声动,好不热闹。
但他们都没瞧见,因为隔着两条街呢,就被人拦住,拦着他们的人很不和善。
“怎么了?”阿言问车夫。
雁翎卫披甲执戟,先是左右绕着马车巡视了一圈,见并非是哪位权贵家的座驾,这才厉声喝道:“今日御驾在此,车马至此街便不能往前,尔等下车步行!”
薄甲冰似的贴在身上,守卫又冷又饿十分烦躁,遂不耐烦地又叫一遍:“车内何人,御帖何在?通通下车检查!”
……这也太远了,从这下车走到睿王府大门,少说还有二里路。
谢晏风寒才好,今天在被窝里赖了一天,是被阿言好容易才拽起来的,为了打扮得好看,那些粗陋却保暖的厚袄子都没给他穿,真要是这么走过去,怕不是刚压下去的病根又要反复。
“我们公子大病初愈,见不得风。还请……”说至一半,阿言皱眉撇开一角帘子,望着前后堂而皇之驶过去的富丽车马,顿时语气一变,“怎的他们能过,我们就不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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