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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屋啊。长辈们都守岁呢,回头又要说我们了。”
“别去了,有什么呀,自己家人。”方冀南嘴里说着,抱着她掖掖被子,又躺了会儿,不情不愿地摸到手电筒,拿起枕边的手表看了看。
“快三点了。你说我这什么命。”他认命地叹气。
冯妙不接茬,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纠结着要不要起来。
“你睡会儿吧,我去,我去行了吧。”方冀南说,“瞅你这又哭又闹的,去了那屋再让谁看出来。你再睡会儿,反正年初一就是吃饭的活儿。”
方冀南又赖了会儿,故意叹着气,不情不愿地放开她,爬出被窝,穿好衣服去堂屋。
爷爷和冯福全兄弟三个正围坐火盆抽老烟袋,满屋子呛人的烟火味儿,方冀南笑着叫了声“爷爷”,赶紧去炕上找俩儿子。这么大的烟味,小孩子可不行。
没有。
“抱我们那屋睡了。”陈菊英小声说。
方冀南放心了,为岳母的体贴心里窘了下,忙笑道:“那啥,我喝多了,这酒真杠,七荤八素睡到现在,冯妙照顾我大半夜都累坏了,我叫她在那屋歇会儿。以后可不敢这么喝了。”
“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二叔笑道,“你别跟你三叔喝,他以前,二锅头都论碗的。你跟你爹喝,他喝酒论瓶盖。”
冯福全嗤笑一声:“谁喝酒论瓶盖?冀南跟你二叔喝,他二两就倒。”
时下乡村并没有“跨年”的概念,都没几家有钟表的,也没那么多鞭炮烟花可以玩儿,所以除夕夜就是一家人整夜的围炉守岁,直到东方欲晓,迎着第一抹朝霞放几个鞭炮,新的一年就开始了。
又闲坐聊了个把钟头,凌晨六点过后,东方天际开始泛白、冒红,方冀南去叫醒冯妙,冯跃进带着俩堂弟跑去院里放鞭炮。
小辈们放完鞭炮,纷纷跑进屋给爷爷磕头拜年,农历1975来到了。
大子二子也得了几张毛票的压岁钱,作为家族目前唯二的第四代,他俩最占便宜,爷爷给孙子孙女们一人五毛,也给了他俩每人五毛,姥姥姥爷给了五毛,然后二叔三叔也一人给了两毛。
二子人小,啥也不懂,陈菊英给他把钱卷一卷缝在帽子上,大子却认得钱了,屁颠颠拿着几张毛票,跑来给冯妙看。
“爸爸,”小财迷认定了磕头就给钱,跑到方冀南跟前咕咚跪倒,撅着屁股磕了个头,然而穿得太多,磕下去愣没爬起来,吭哧吭哧小身体一歪,圆滚滚地滚到地上了。方冀南把他拎起来,也给了他一张五毛票子。
然后小财迷就跟在冯跃进屁股后面追,要钱,冯跃进被他缠得没法子,硬是找了两个一分的硬币给他。
冯跃进:“喏,小大子,别人都给你一个钱吧,二舅给你几个?”
大子看了看,伸出两根手指头对应了一下:“两个。”
“两个,所以二舅给的多,二舅最疼你吧?”
还真把小孩忽悠住了,小财迷拿着两个钱,傻乐。
熬了一宿,白天还不能睡,忙着走动拜年。爷爷在村里辈分高,又是德高望重的老队长,子侄晚辈都会来拜年,大半个村子都姓冯,拜年的晚辈都是成群成群地来,很是热闹。
吃过早晨的饺子,冯福全兄弟仨便带着儿子侄子们,出门去村里走动拜年了。方冀南不姓冯,他也不算招赘的,所以拜年磕头这样的活动爷爷都没让他去过,包括大子二子,也只给自家的长辈磕头。
方冀南就留在了家里,堂屋拜年的人你来我往,他回到西屋,冯妙正两手拢着袖子、靠着棉被卷打盹儿,二子坐在她旁边,咿咿呀呀地玩儿。
方冀南走过去,把一卷东西丢在她胳膊上。
“给你。”
冯妙睁眼看了看,挑眉,眼神询问他:干嘛?
“给你压岁钱。”方冀南笑起来,心情居然还不错的样子。
冯妙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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