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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奇道:「是。」
咏善下床蹬靴,长身而起,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皱,对孟奇道:「取些清水来,我要洗把脸。」顿了顿,温和地道:「不能给清水,从外面地上取点残雪也行。」
孟奇暗暗诧异。
偌大朝廷,每年被关入内惩院的落难皇族贵戚多了,平日威风八面,跺一跺脚都能教地面震两下,可谁进来不是满心惶恐,或落魄失魂,颤栗求饶,或色厉内荏,喝吼怒骂,失态是常见事。
只有这位被关进内惩院的太子殿下,才十六岁的年纪,竟能宠辱不惊,安然处之,真教人不能不服。
身上这股冷锐犀利又不失高贵的逼人气势,是别的皇子身上难以看到的。
「殿下虽然关了进来,毕竟是皇子,我们怎敢连清水都不供?是小的疏忽了。」孟奇不卑不亢道:「小的这就叫人去取。」
回头吩咐一个差役,「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取水过来?还有干净的白巾,水要热的,快!」
差役拔脚跑着去了,不一会儿捧着一盆热水过来,肩上搭着两块干净白巾,因为自己两只手不够使,还多叫了一个同僚在后面帮忙拿漱口之物。
孟奇他们在一旁等着。
看咏善和咏临他们洗脸漱口,弄得清爽了,孟奇才又过来,「雨位殿下既然梳洗过了,请移步。」
咏善点点头,和咏临一起在孟奇等人的押送下走出牢房。
咏善对这里并不陌生,跟在孟奇后面拐过右面,心里已经明白对自己的审问设在了内惩院的审讯厅。
要到达那里,必须穿过一条漆黑信道。
当日咏棋被押回京城,关入内惩院接受审问,就是经过这段长长的令人压抑的通道到达审讯厅,见到了在里面早就等待着他的咏善。
咏棋当时的心情,会和自己一样吗?
咏善稳稳地往里面走着,思潮起伏,不胜曦嘘。
那个背着他偷了书信,还把信烧掉的人,那个到最后终于把他弄进内惩院,自己却急得吐血,把床单染出一片怵目惊心殷红的人,现在到底怎样了?
太医看过了?
药方是怎么写的?
到了此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咏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去感觉,去思念。
他该生气,或者怨恨,至少也应该像咏临那样,迷惑不解,抓着咏棋问一句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恨我吗?
可自己却一点想这样做的意思也没有。
对于咏棋的所作所为,咏善根本抽不出心思问为什么,问恨不恨。
他竟觉得理所当然。
他早知道的。
淑妃早就提醒过,这哥哥会在他脚跟上割一刀。
他挨这一刀,罪有应得。
咏临认为应该恨咏棋,是咏棋把他害到了这个境地。
他不恨。
咏善很清楚,把自己害到这个境地的,只是自己。
他只担心咏棋。
那个哥哥,没了他在身边照顾,是不是会……不快活?
「咏善、咏临带到。」
前面的禀报拔高了声调传进耳膜。
咏善把脑里纠缠的念头强行赶走,抬起头,看着通道尽头映在白墙上霍动的火光影子,昂然大步走去。
跨进审讯厅,锐利双目左右一扫,厅中事物尽收眼底。
还是老样子,烧得火红火红的大铁炉,墙上挂着令人瞻颤心惊的各种刑具,正前方上一个阶,摆着案桌座椅,那是审问人坐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只是从前坐在那里的高高在上的审问人,今天成了站在下面被审的,新的审问人换了……
「哥哥好气色,在内惩院关了一个晚上,神采飞扬,精神不减。」咏升高坐在上面,冷笑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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