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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清焉看了许二一眼,再茫然环顾周围凑过来的一张张看热闹的脸庞。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扶薇长什么样子,而后缓缓摇头,认真道:“没注意。”
浓密的鸦睫下一双干净的眸子将人望着,无辜又真诚。没有人会怀疑他说假话。
许二一噎,气得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书呆子!”
其他人也一哄而散。
宿清焉的手虚握成拳置于小方桌上,拇指指腹不自觉地贴了一下食指和中指的指背。
他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垂柳。夕阳细碎的光粘在随风拂动的柳条上,仿若贴着娇靥轻晃的珠帘。
他真的没注意珠帘之下,他只记得她的眼睛。
宿清焉回头,人海里已然看不见扶薇的身影。
扶薇已经回到了绘云楼。她将信笺随手放在桌上,抬起手臂,蘸碧习惯性地帮她褪去外衣。扶薇外出归来第一件事必然是沐浴更衣。
花影早就将沐浴的热汤备好,扶薇沐浴过后换上舒软的寝衣,独自待在寝屋里。
以前总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如今空闲着,扶薇尚不能适应这种无所事事。她呆坐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北窗下那一箱书信。
忽想起蘸碧的话,扶薇忍不住想阿斐会不会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事?
扶薇走过去,终于拆了一封段斐寄来的信。
只看了两行,扶薇就气得拂袖。信笺翩翩飘落于地,其上字字句句皆是一颗赤诚之心的款款深情。
扶薇不是陛下亲姐姐,陛下也不是太上皇的亲子。这事还要从多年前太上皇的一场恶疾说起。那一年向来龙体康健的太上皇突然瘫痪在床,言语也困难,不能处理朝政,只能退位。
可宫中并没有皇子。
太上皇便从宗亲中挑选新帝。许是太上皇寄希望于自己还能再康健,又或者想着日后将皇位还给自己的亲生骨肉,太上皇挑选了容西王独子段斐——段斐当年七岁,刚刚父母双亡,家里更是和朝中重臣毫无联络。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权势的七岁幼帝,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那一年扶薇也只有十二岁,半大孩子罢了。荣西王夫妇对扶薇有大恩,她一直将段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身为姐姐,她不得不强撑着,牵着弟弟一步一步往前走。姐弟二人经历过许多共苦的日子。
段斐被推到这个位子,只能迎难而上,不再有回头路。她要保护姐弟二人,也要争一口气。她希望阿斐长大成为千古流芳的明君,让天下不再有战乱和流民。
心怀希望,纵使熬坏了身子,纵使惨遭歹人毒害差点丧命,扶薇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弟弟对她的感情过了界,早就不再是姐弟之情。
当段斐抱着她的腿哭着说要丢下皇位和她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时,扶薇直接气得吐了血。
她气他这有违纲伦的心思,更气他不争气将皇权天下当成儿戏!
一想到段斐的不争气,扶薇又觉得不舒服。一阵反胃,想吐吐不出,最终又变成断断续续地咳。这是当初中毒后催吐留下的后遗症了。
蘸碧小跑着进来,给她端来药。喝了药过去许久,扶薇才好受些,辗转睡去。
忙时睡得少没有精力做梦,扶薇最近倒是常常被梦魇缠着整夜,总梦到小时候逃亡的日子。
第二日傍晚,扶薇又出了门。既是来江南散心,哪有一直待在屋子里的道理。
她沿着长街缓步,偶尔在某个商铺或摊贩前驻足。不多时,恰好赶上孩童下学,几个孩童清脆笑着你追我赶往一家茶肆去。他们不是去吃茶的,而是蹲在茶肆外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主子。”灵沼压低声音,“好像是在说您呢。”
扶薇听了听隐隐听见“长公主”,刚好又走得有些累了,便进了茶肆,找了个僻静地方坐。灵沼给扶薇在长凳上铺了软垫,又从自己带的水囊里给扶薇倒了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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