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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一身绫罗,讲话时喷着酒肉恶臭味儿,咧着口黄牙说:“姑娘哪里去?可是与家人走散了?”
龙可羡冷漠别过头:“滚开。”
她的样貌太乖了,像只懵懂的幼猫,给颗糖就会跟着走,这点冷漠更像是微薄的禁忌感,随时可以撕碎,根本不足以把这具有强烈驱逐意味的两个字讲出气势。
那男人和龙可羡直勾勾地对了个眼,身子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双眼睛像磁石似的盯着她的脸,下三路的臆想像瘟疫一般止不住地蔓延,颤着伸出手来:“随我家去!我有家财万贯,有……”
“砰!”一声巨响。
黄牙男人也有几分身手,但他根本看不见龙可羡动作,下身一阵撕裂般的痛,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如破布袋似的往后飞去,砸得沿街灰墙扑簌簌地落石块儿,接着滚落在地,无意识地痉挛,身旁骨碌碌地滚出颗金珠,他的唇边徐徐溢出鲜血,裹着金珠积了小小一滩。
这动静不算小,但巷子口隐蔽,一道灰墙遮挡了长街望过来的视线,街上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这儿,龙可羡若无其事地隐入人群里,转身时忽地看见一道小小的影子伸向血泊。
是一只小手,孩子的手,脏兮兮灰扑扑,沾着泥染着血,很急切地抓住血泊里的金珠,而后突然颤抖起来,五指紧握着,在粗糙的地面磨擦。
好奇心驱使她顿住脚步,往原处走回去,灰墙后的视野铺开,是个小孩儿。
七八岁的模样,眼里有凶性,像只小恶犬,被妇人拎住了后颈提起来,手脚不停地撕扯拍打,口里叽里咕噜地滚着话。
贪婪,凶狠,天生劣性,未经世间善,先尝百家恶。
寒风裹着血腥味儿冲入鼻腔,龙可羡被这眼神钉在原地,一时之间想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在脑中留住,故而显得分外迷惘。
耳边频震于风声喧嚷声的侵扰,她忍不住错开人潮,往前走了几步,衣衫擦身的几个瞬间,龙可羡看到那妇人转身进了深巷,而小孩儿手臂上多了只手,把他拉起来。
是极清瘦修长的一只手,润玉也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联想由这手上绘出来的当是雪中梅,雨前竹,这类清高到有些孤傲的君子雅物才衬得上这只手。
但她视线往上挪时,却见到色块鲜艳的一身戏服。
那人牵着小孩儿,也转身进了巷里。龙可羡没再跟,她脑中不时回溯着那小孩抬眸时的眼神,身后忽地贴来道热意,她没有动弹,接着耳畔也湿热。
“我怕黑,又畏冷,”阿勒眼都不眨,捞着龙可羡的手,轻易地就把那点儿冷汗揉散了,“你怎能把我独个儿留在船上?”
第42章面熟
随着夜沉,附街深巷鲜有人声,主街却相当热闹,来往都是轻装纵马,嬉笑怒骂的少年,男男女女穿着窄袖马服,撞得彩绸如波帆幌似浪。
街尾面馆稀稀落落坐着几桌人。
龙可羡手掌心缩在衣袖里,只露几个指头,听到旁桌食客小声谈论着巷子口的突发事况。
“说是瞿家旁支的老爷,成日里招猫逗狗没正形,人没死,废了……都猜是寻仇的。”
“矮子巷平素没人,怎么往那儿走?”
“这哪知道,能不能醒都两回事……没人愿意碰,衙门巡卫的发现给抬医馆了。”
零零星星的谈论声,很快被呼啸而过的风声盖过。
风里夹着饭食香。
龙可羡眼神没挪过位,看着摊子前的阿勒,他周身萦绕着热汤气,垂下的指头轻轻点着摊位,松泛的少爷样儿。
可能是没睡够,脸上压着两分倦,削弱了五官的凌厉。
倏尔,阿勒唇角往上扬了扬,颧骨到眼尾堆起个饱满的弧度,不知道在说什么,边笑,边往龙可羡那儿侧一下额,摊前的大爷左手抄篱勺,右手拎长筷,朝龙可羡咧了个笑。
两人唠东唠西,阿勒也能乐呵呵地接话,三言两语逗得大爷面泛红光,整个人融进了红尘烟火里。
冷秋夜,不论思绪出走到哪路神仙宝座下,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都能叫回来。
阿勒端着两碗面过来,龙可羡装模作样地收回视线,看天看地。
“怎么不瞧了?方才隔得远,眼睛就黏在人身上,扒都扒不下去似的,这会儿人到你跟前倒又瞥开了。”
龙可羡摁着骨节,忍了片刻,说:“吃面,还要看你吗?”
阿勒理直气也壮:“怎么不看,秀色可餐。”
龙可羡小声道:“好不知羞。”
“哦哟,”阿勒刚学的怪腔,立刻用上了,“不知道哪家姑娘爱趴在身上啃胸啃脖子,来来回回使的都是这个理由,要我知羞也好说,先等我身上有块儿好皮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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