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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迟疑了一下:“这是……”
“是烈性酒。前不久村子里有小孩跌在田埂摔破了头,我夫君酿了烈性酒送去,给孩子清洗伤口,效用还好,这是剩的。我想刀伤或许也适用,直接涂抹伤处即可。”他手指抵在木塞边缘挑开,“需要帮忙吗?”
碧桃点点头,说道:“有劳苏公子。”
那伤口不浅,刀刃破开皮肤,鲜血已将衣衫下绑在腰间的深色布条浸湿,如若不是她自己熟稔止血,只怕连外层的裙衫都将完全染红。
苏年撕开布条的时候,伤处血肉已经粘连,他只能一边倾倒酒液,一边除去布条。酒液色泽微白,浸润在布料边缘,触及皮肤时一阵刺痛钻入骨髓,但碧桃丝毫未动,只是深吸一口气,呼吸乱了乱。
她捺下疼痛,尽力平静道:“谢谢你。没想到纪庄主不仅会酿花酒果酒,在药酒上也颇具造诣。等到去了镇上经营,定然日日门庭若市。”
“替我夫君谢过姑娘。”苏年站起身来,收好酒瓶。
他收拾东西惯于有条不紊,将酒瓶收进木箱时,袖子稍稍向上缩了一些,露出手腕。
碧桃眼神忽而一凛!
她迅速起身,靠近查看,道:“你手腕上怎会有这样的伤痕?”
“表皮泛白,绳状淤伤。这分明就是被常年捆绑过的……”
苏年立刻将她打断:“没有,姑娘多心了。”
碧桃却更加凝重:“苏公子,这是谁做的?纪庄主他知道吗?”
“……”苏年凝滞一瞬,半晌后才移开目光,淡声道:“他知。不过,这是我与他相识之前的陈伤。”
碧桃看他眼神游离,欲言又止。她轻声叹气:“是我失礼……请苏公子谅解。这一带不比明州,虽然哥儿和常人的身份不见得像皇城那样阶级分明,却终究容易受欺。”
苏年静静看她片刻,思索着开了口:“无妨。方才我便一直好奇,亭坊主……不,应该说是五殿下。他究竟为何会离开明州,来到仙桃镇上隐姓埋名?”
“碧桃姑娘若是不便言说,也没有关系。”
他温声补充。
碧桃看向他,缓缓摇头:“身在僻远之地,你们大概有所不知。在明州,哥儿……岂止地位低微,一旦身份暴露,极有可能性命不保。赏玩、虐待哥儿在那里蔚然成风。比起明州,这些尚不富裕的小镇、乡野,反倒成了哥儿的庇护之地。”
“人们说哥儿不能读书入仕,施展抱负,其实没有那回事。因为,这不是禁令……是保护,困在一隅乡村,才能安身度日。”
“所以殿下离开明州,也是为了寻一处安身之所?”苏年问道。
碧桃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殿下出宫之前的事,我所知甚少。只知他来到这里后隐姓埋名,借用销金坊讨债之名处置了不少花天酒地、欺侮妻女的赌徒,而后又送去银钱,保那些女子安稳度日。”
苏年点头,道:“原是如此,曾经只听闻他手段果决,却不知还有这样一层。难怪那时……”
难怪那时宋亭岚宽待他们二人,还允了与纪方酌的交易。
“此去一别,恐不易再见。”碧桃起身道,“但若他日你们需得相助,找到殿下,方可传书唤我。”
苏年将那细口瓶递去,“多谢姑娘,一路珍重。”
碧桃没有推辞,收下酒瓶道过谢,很快便骑马,从纪家酒庄离开了。
苏年目送她消失在田埂的绿野麦浪之中,直到身后有人伸出手臂把他环进怀中,才回过神来。
“她走了?”纪方酌问,“伤那么重,不在蓼乡多歇几日吗。”
“嗯,她那般江湖女子,在这乡野应当是歇不住的。”苏年没有挣开,抬手覆上自己腰间的手,悠悠说道,“可不像某人一样,只是摔了腿脚就嚷着装可怜。”
这是在翻旧账了。纪方酌抱着他无赖一样笑:“她又没老婆。我跟我老婆装可怜,怎么能同她相较?”
苏年懒得跟他闹。他方才就一直在思索,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转过身,微微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男人,斟酌着说:“今日之事,你还是太过以身涉险。如果不是亭坊主料事如神,让碧桃寻到我们暗中保护,恐怕就很难脱身了。吕义欺软怕恶,过河拆桥,你是存心想和他演这出农夫与蛇吗?”
纪方酌见他眼神认真,知道他没与自己开玩笑了,立刻低头道:“我错了。”
苏年语气顿了顿,又说:“我也不对。不应瞒着你下决断的。”
“不……还是因为,我太冲动了。”他头一回在苏年面前露出了有点迷茫的表情,“但是,我不明白。”
苏年看着他心中发软,语气不由自主轻下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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