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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黄稍长我们几岁,本对我带妆成出东宫有些不赞同,现下看到我们两个欢喜的样子,也就不忍再多说什么。把我们送到侧门,一再叮嘱早去早回,切莫忘了时辰。直到我们二人再三保证才作罢放行。
待马车驶离东宫有些距离,我掀起帘子,大口呼吸着东宫外的空气。这空气中有道旁的花香,有小摊上的煎饼香,有路过的姑娘的脂粉香,也有鱼贩滕篓里鱼的腥味,走卒们身上汗液的咸味。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自由的味道,比长信殿中整日燃着的熏香好闻上成百上千倍。
不等到茶肆我便吩咐车夫停车,妆成从荷包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递给车夫及两个扮做小厮的内侍,道:“太子妃想自己走走,你们找个脚店歇歇脚,用些点心,两个时辰以后来此处等即可。”
三人接过银子谢过恩便告退了。我带着妆成有些迫不及待地赶到昨日的茶肆。许是今天时候尚早,茶肆中没什么人,我们自己寻了个角落坐下。
落座后,妆成看看台上的说书人,又看看我,附在我耳边道:“小姐若想知道宋公子的近况,为何不写信给他呢?这旁人口口相传必已失真了。”
我压低声音:“当年宋家被派往边疆就是因为太子与云朗哥哥自幼的情分太深。圣上恐太子势大。这既是避嫌,也是警告。我现在是太子妃,去信与戍边的宋云朗,不管内容是朝堂之事,家族叙旧或儿女私情,于我于他都是百口莫辩的大罪。”
同一个故事自然讲不出别样的内容,今日听的与昨日并没有太多不同,甚至说书先生的手势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但我依然听得十分仔细,妄想着从字里行间摸索揣度出云朗哥哥的每一日。
脑中尽是孤烟大漠中那个身披铠甲的少年的模样,或笑意盈盈,或怒目而视,更多的是离别那日他扬着头,目光跟着天上的雁掠过繁华的都城,穿过山川与河谷,直达漠北衔蝉关。
“皎皎。”那个少年唤我的闺名,“我这一去,不知什么年月再见了。你千万保重自己。”
我看着他的脸,我知道他还有许多话没说完,我在等他说完。我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云朗哥哥说的是让我等他也好,寻个好人家嫁了也好。我都答应他,我都听他的。
可是他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们都知道,我是李家的嫡女。
李家历经三朝,实乃一方名望大家,虽现如今人丁凋零,族中子弟不济,只有父亲靠着前任的荫庇和姑姑这个先皇后的脸面得了个闲散的右丞相。可朝廷需要李家来安抚悠悠众口,做出姿态,李家也需要朝廷来延续家族的荣盛。
我没有别的嫡出姐妹,所以只能是我,从太子未立之时,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未来的太子是谁,我都是太子妃。
那日之后,我就只能偶尔从父亲母亲的只言片语中自己拼凑云朗哥哥的生活了。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响,硬生生把我拉回现实。我抬眼望去窗外已是黄昏,不得不回东宫了。在桌上放下几枚铜钱,我与妆成依依不舍地往外走。不成想一只脚刚迈出茶肆,便看到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那男子是沈涤尘无疑,沈涤尘身旁的女子却正是春狩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念。张念穿着男装不施粉黛,腰间挎着一把短剑,打眼望去竟比阴郁的沈涤尘还要英气三分。
第6章坦白
退回茶肆已经来不及了,我抓住妆成的袖口轻拽。妆成此时也看到沈涤尘,正慌乱想要行礼,被我一拽立马会意。
我们二人使劲低垂着头,硬着头皮朝沈涤尘的方向走去,心紧张得就要跳到嗓子眼。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沈涤尘竟也像是没有看到我一般,与我擦肩而过。
或许是因为张家小姐在他身边,而我又未做什么出格的事,便不想费心与我过不去。想到此处我心下更是庆幸今日有张家小姐陪在他身旁,这才免了一段说教。
回到长信殿我把遇到沈涤尘的事与鹅黄说了,笑道:“看来日后出门听书喝茶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鹅黄听了之后不仅不笑,反而一脸担忧,突然跪倒在我的脚下,道:“太子妃恕罪,奴婢不知太子与那张家小姐的事,没能为太子妃筹谋。太子妃恕罪。”
鹅黄这一跪让我心中也“咯噔”一下。不久前我还在为偷听到太子有废太子妃的想法而担惊受怕,今日竟是昏了头了。
我扶起鹅黄,故作镇定地安抚鹅黄:“说来张家姑娘也是有官阶在身上的,太子与女官出门办公有什么紧要的,不过是常事而已。怎么就说到为我筹谋了呢?便是他们二人真的有意,也需得禀明陛下和贵妃娘娘,让长辈定夺。从何谈得上筹谋。这样的话在此处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可不许再说了。你呀,也告诉皇祖母大可放心,皎皎定恪守太子妃的本分,持重明理,偷偷出去喝茶听书这样的事是绝不会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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