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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太阳有点大。
衡南像是失水章鱼一样靠在他身上,确切地说,她低着头,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整个身子小心地盘踞在他身上,畏缩在他的影子里。
“师兄。”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热啊。”
“没事。”盛君殊想到张经理的话,拍拍她的后背,硬着头皮半提着她往海边走,“……快到了,到了海边就凉快了。”
确实有点热。
环顾四周,路上都找不到一个像他一样穿衬衣长裤的人。
来来往往的人干瘦,穿短裤踩人字拖,把自己尽情暴露给自然。他们的头发短而卷曲,皮肤干燥黝黑,泛着微微的光泽,像炭笔涂抹过的材质。
他们看着挂在盛君殊怀里的衡南,还有她由吊带蕾丝红裙和藤蔓似的黑色绑带高跟鞋包裹的雪白皮肤,就像看着一块快要融化的冰。
终于到了海边。
鱼市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沙滩上整齐地晒着几千条银亮亮的咸鱼,黑色的鸥鸟飞到剁鱼摊位上,细长的悠闲地走两步,又抖翅而飞。
衡南把手盖在额头上,出神地看着垂挂的灰色毡盖笼罩出的繁华市场:“我要进去拍照。”
盛君殊看着地上肆意流淌的污水、鱼血、果皮瓜叶混在一起,被一双双黑色的赤足踩成了污泥的颜色,他的喉结滚动一下,下意识退了一步:“衡南,这是一个菜市场。”
“我知道。”衡南取出相机,仔细地擦拭镜头,眼里闪烁着一股迷离的专注,“你不觉得它很有质感吗?”
好极了,这是继“美丽的死亡”之后的又一个关于师妹想法的未解之谜。
有质感的菜市场。
他又试着往里看了一眼,闭上眼睛。
“你拍完快点出来,师兄就不进去……”
衡南已经灵巧地钻进了灰纱布帘子里。
“……”盛君殊弯腰把西裤裤脚挽了三圈,跟了进去。
衡南拍了很多人。
正在把菜往秤上堆的臃肿妇女,拿刀在案板上削金椰的老人,还有在破旧漏光的黑色顶棚下来往的印度女人,鲜艳的红色沙丽泛出一种非常陌生的媚色。
“很混乱。”饭桌前,衡南按动屏幕按键,低着头一张一张地看,低垂的睫毛弯翘,这个时候她很像一个小女孩,声音很轻,“混乱,肮脏,到极致也成了纯净。就像他们光脚踩在地上一样。”
盛君殊专注切割牛排的手一停。
他猛然无师自通地理解这句话,幻境里当他抱住衡南的时候,她性子里所有阴毒,矛盾,恶意,和尖锐的攻击性,全部乖顺,蛰伏,团缩于微凉柔软的身体中。
他抱住一只小猫,也制住一头野兽,屠龙者掉了宝刀,竟只剩下心疼。
衡南删光了不满意的,放下相机,捏了一只蟹钳咬在嘴里,咔嚓一声,无辜抬眼:“师兄,你在想什么?”
盛君殊闻了闻袖口:“我想回去赶紧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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