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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林小宜正好回来,在电梯口碰上他们。
林小宜显示愣了下,继而朝张佑年伸手:“沈桂舟给我。”不管什么情况,不能把沈桂舟交给张佑年。
“不给。”
“你又要把他关起来吗?”
“……不是。”
“管你是不是,你跟纪忱两个人,一个赛一个有病,”林小宜说着,上手拉住沈桂舟,拽开张佑年的手,“最好离沈桂舟远点,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了!”
林小宜说得没错,他没话反驳,只能看着林小宜把沈桂舟带走,电梯门合上,不知所踪。
直到走前,沈桂舟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空洞地盯着地板出神。
是他很熟悉的眼神,和曲越拍摄的视频里一模一样的眼神。
张佑年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背不住发疼,大口喘气。
他伸手揣进兜里摸索,摸出空盒来,他才想起,他的药早就吃完了,最近几个星期他一直待在湛州没回去,也没联系曲越。
他的“应该”在这短短几个月破碎得干干净净,甚至,他这三年,这近二十年的执着,都偏错了方向。
张佑年靠着墙坐下,像好多晚睡不着跑过来一样,蹭着墙边坐下。
但沈桂舟不在这里,他亲眼看见沈桂舟被林小宜带走了。
沈桂舟也被他毁得不像沈桂舟了。
–
张佑年的家庭组成十分简单。
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父亲,默默忍受的母亲,和凡事都被要求做到最好的他。
父亲的交际圈很广,他也接触过很多精英小孩,每个小孩皆各种技术与兴趣傍身,行为举止大方得体,生活都被安排满了各式各样的兴趣班。
而在这其中,他是之最。
除却上学消耗掉的时间,清晨,父亲会要求他早起锻炼身体,午间,他必须快速稳重地吃完午饭,随后在管家的监督下,到钢琴房练习钢琴,或者到计算机房学习c++和python,且下课间隙,他需要尽快完成作业,放学后和周末,皆被各种班塞满——学科一对一、各种考试辅导,钢琴、射箭、潜水、高尔夫、形体课,有时还需要和父亲一同出席宴会。
父亲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做到最好。
但他并没有特别聪明,总是需要很吃力才赶上父亲所谓的“最好”,甚至在一开始,他没拿过一个“最好”。
弹钢琴,他永远是弹得最乱、错得最多的那个;学算术和计算机,他永远是理解得最晚的那一个;射箭总脱靶,潜水潜不久也潜不深,高尔夫姿势都成问题,形体课坚持不住……
就连出席宴会,也会在毯上摔个狗啃牙,再狼狈爬起来,对上的是父亲凌厉的目光,还有一句“废物”。
父亲认为,他是故意在和他作对,拉出母亲威胁他——他犯一次错,母亲就得跟着挨一次打。
规定一出,张佑年每天都绷着神经,犹如走钢丝,错误有所减少。他更争分夺秒地练习各种各样的兴趣班,指腹在钢琴上磨出了血,指关节揉搓着弓绳,茧子总是磨破又长好,加上张建邺总是操着戒尺往手心打,他的手总是伤痕累累。
母亲也跟着伤痕累累,偌大的别墅常常回荡着他的号哭和母亲的惨叫,张建邺对母亲下手总是很重,仿佛往死里打一般。
“我错了,爸爸,你不要打妈妈,我改,我下一次一定做到最好……”他总是趴在门口拍着门,又害怕听到母亲的声音,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请求。
父亲严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那是下一回的事情,这一回你没有做好,这是惩罚。”
哀求长达一小时,这时张建邺会问他,下回应该做到什么样,他会哭着回答,应该做到最好。
然后张建邺开门,将带血的竹条丢开,打电话联系家庭医生。张佑年小腿布满伤痕,走不动,只得攀着地板,爬向母亲,一边哭着道歉:“妈妈,对不起,我下回会做好的……对不起……”
母亲总是抱住他,一下又一下地揉着他的头发,在昏暗的房间里,压着声音偷偷鼓舞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宝贝。”
年龄增加,张佑年逐渐得心应手,年纪小小过了钢琴十级,射箭几乎不脱靶,拉出的弦音清旷,潜水自如,计算机大奖拿到手软,成绩稳列全班第一,与第二名拉开大差距——他读的还是精英小学。
父亲很满意,带他出宴会的频率更高。他不爱这些场合,但想到,只要他和父亲出门,母亲就有空喘气了,便不曾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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