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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唇,弯身请安:“父亲,母亲。”
老侯爷坐在椅子上没吭声,一旁的曹夫人使了眼色,周遭的下人尽数退了下去并带上门。
大丫鬟听雨关上门后对着院中洒扫的仆妇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无事不要靠这边来。”
屋内灯火明昼,气氛却像是绷着的一根弦,一触即发。
曹夫人是个火爆性子,最受不得这父子俩一言不发的沉默样子。
老子素日话少,儿子偏也随了这个根。有话就说,在这对峙岂不是要把她憋死?
她急火火直奔事情要害:“澜哥,宫里那位看上了你,你以后便不要再见沈家娘子了。”
曹澜方才受了一通无声的威胁,又眼睁睁见那人以尊贵身份带走心爱的女子,眼下又听见宫里这两个字,心绪不免烦躁:
“宫里又怎样?我曹家好歹也是侯府,难道公主就有强逼着臣子成婚的道理?”
曹夫人不想一向温和孝顺的儿子敢驳自己,保养极好的脸也出了一丝裂隙,高声道:“七公主乃皇后嫡出,她若要你,我们家能怎么办?娘娘明日就传召我入宫,你难道要我抗旨?你与你父亲如今同朝为官,我们怎么能得罪宫里?!”
曹澜不耐,清隽的脸隐隐涨红:“孩儿喜欢哪家姑娘是孩儿的事,母亲莫要插手。明日朝后,我自会向圣人禀明。”
“你……我跟你父亲自幼抚育你,不曾有一日懈怠,幼时请来名师指导,数年如一日临窗苦读,你可是顺承五年的新科探花啊!你怎么能这般忤逆我们?沈家那个小狐媚子,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家也不顾了,父母也不要了?”
一直不说话的老侯爷突然开口:“澜哥,你的婚事的确要慎重考虑。纵容你心中不愿,可也不得忤逆你娘,丢了孝道。去祠堂跪着静思己过,这几日便不用上朝了。”
曹澜睨着自己高位上的父亲,唇边噙起一抹讥讽。
慎重考虑吗?
上京如今的权贵圈子或许不知,可早二十年前谁不知道长亭侯因父母之命娶了东昌侯府的曹家娘子,又不忍心爱女子为妾,入府受辱,便金尊玉贵养在外面,可最终那外室被曹大娘子逼得郁郁寡欢而终,夫妻自此也面和心不和,更像是搭伙过日子。
至于自己,也是父亲看在曹家面上,不能以无所出而要休了曹大娘子,这才有的。
这样的父亲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重蹈覆辙一遍他的人生呢?
曹澜不置可否,拱手道:“孩儿告退。”
看着那芝兰玉树的挺拔背影,曹夫人气得直掉眼泪,没想到这孩子这次是真铁了心了!
她与老侯爷早就夫妻离心,在这府里熬灯油一样到现在,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指望就是澜哥。如今,你也不要母亲了?!
——
夜深人静,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路面湿漉漉的,车蓬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已是戌时了,宫门早就下钥了,可马车不紧不慢,丝毫未有赶路之态。沈灵书便知方才在曹家,太子说的都是借口,他有腰牌,便是宫门下钥也可畅通无阻入宫。
夏夜的雨总是来得缓而急,从侯府回宫这一路,雨势未停,隐隐有越下越大之势,马车内的温度也跟着降了下去。
沈灵书坐在侧面偏外一点,离那人远远的,垂着杏眸,身子有些冷得打颤,却仍是咬着唇不肯吭声。
少女这般倔强的摸样都落在陆执眼底,他的手微不可察动了动,随后便是衣料堆叠的声音。
正神思着,身上多了件重量,还带着陆执体温的外袍披在了她肩上,明晃晃的金色龙纹落在膝上,贵重繁复,是多少王公贵女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沈灵书心里惶恐陆执这样做,也不愿招惹他,让两人有更多的焦急,此刻她只想快到回到宫中从此以后与他再无牵扯。
这样想着,她也不愿披着他递过来的衣裳,抬起手腕把衣裳褪下去,刚欲还回去却冷不防听见他开口:
“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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