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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疏条件反射地听话,闭上眼睛,只听见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她下意识抱紧他手臂。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江月疏适应了这种声音,缓缓睁眼。林子里很黑,几乎看不见狼的轮廓,只能瞄准那些绿色的光,谢逢则依旧弹无虚发。可眼睛的数量似乎并没有减少,她心跳如鼓,嗓音都颤抖起来:“怎么这么多……”“倾巢出动了吧。”他嗓音低哑带着嘲意,又一枪正中,传来狼的哀嚎。或许是同伴死得太快,狼群有片刻的害怕犹豫,没再往前,谢逢则趁这个空档火速换了新弹匣。没过多久,剩下的狼群仿佛达成共识,要为死去的同伴报仇,怒吼着猛扑过来。带着恨意,速度比刚才快多了。谢逢则开枪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一声声不绝于耳,可狼的数量太多,也发了狠,他只能一边开枪,一边拉着江月疏后退。当他再次更换弹匣的时候,一头狼从侧面扑向他。江月疏几乎没经过思考,手中火把朝那头狼扔过去,把狼吓得节节后退。谢逢则反应很快,一枪崩了。但手中唯一能让狼群畏惧的火把没了。谢逢则瞪着虎视眈眈的狼群,狼群同样也瞪着他,饥饿的目光仿佛要吃掉他们,可看向他手里的枪时,还是明显有所忌惮。好在那一双双绿幽幽的光,已经比刚开始少了一大半,大致能数出来狼的数量。“最后一匣子弹了,应该够干掉它们。”谢逢则手臂箍紧她腰背,“抱好。”江月疏没了火把,只能用力抱住他腰。“砰——”一枪,他搂着她转了一圈,躲过扑咬过来的那只,随后一脚踹向狼头。趁狼发晕的时候,又一枪精准地毙命。开枪,闪避,再开枪,江月疏在他怀里被转得发晕,可谢逢则即便抱着她,动作依旧行云流水,不漏一丝破绽。最后三头呈包围之势,朝他们咆哮着。不知不觉已经跑了很远,似乎到了山的另一面,月光惨白地穿透林子,三头狼张着血盆大口,嘴角饥渴的唾液被照得发亮。江月疏不敢看,头埋在他怀里,禁不住浑身颤抖。“我还剩两发子弹。”他盯着那三头狼,低沉嗓音落在她头顶,“等干掉两个,你就跑,我拖住最后一只。”江月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拖?赤手空拳吗?她抵着他胸口用力摇头,眼泪都被甩了出来:“不行。”“乖,听话。”谢逢则边喘边说,汗顺着脖子流到她额头上,脸上,和她的眼泪混到一起。忽然有什么东西被塞进她手。“我尽量陪你出去。”他嗓音十分嘶哑,带着隐忍,苦涩,甚至决绝,“但如果不能,你自己也要出去。”“找个安全背风的地方,生一把火,应该能维持到天亮。”他握紧她手,仿佛要将打火机嵌入她手掌,“他们会找到你的。”江月疏哭着喊:“不行——”话音未落,紧接着一声枪响,扑到半空的狼垂直落下。又一声,尸体重重地砸在她脚边,不足一米。谢逢则突然将她推开,再伸手一拦,尖利的牙齿瞬间咬入他胳膊。江月疏被他推懵了,可听见男人一声闷哼,心脏蓦地缩紧。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手边一块大石头砸向狼头。慌乱中砸中狼的眼角,鲜血四溅,狼被激得怒吼一声,扑向她。江月疏惊叫着后退,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就下一秒,谢逢则手中拿一根尖锐的树枝,狠狠贯穿了狼的脖颈。凶相毕露的野兽就这么抽搐着倒在她面前。江月疏惊魂未定,颤抖着又朝后退了一步,踩到的土层恰好因为地震而松动,脚一滑,失去重心向后倒去。谢逢则俯身去拽她,指尖和她的手堪堪擦过,当即毫不犹豫地往前跳下。他抱住她,将她从头到脚用身体护着,两个人一起滚下山坡。江月疏不记得坠了多久,浑身骨头都被挤压到麻木,脑袋也晕眩得快没有知觉。直到咳嗽了几声,缓缓醒过神来,她下意识拍了拍躺在身下的人,嗓音也哑了:“谢逢则……”叫他名字,他却没应。江月疏脑袋一嗡,那股迷糊劲瞬间消散,她无比紧张地坐起来,边推边喊他:“谢逢则,谢逢则!”月光惨白地照在他身上,脸上和胳膊上都有擦破的血痕,而他只是安静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江月疏想起他们滚下的过程中有好几次激烈震荡,震得她快要吐了,而他护着她,应该被撞得很厉害。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像只无头苍蝇,边哭边检查他身上的伤口。腰侧一道划伤很深,应该是撞到了尖锐的石头,除此之外,就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当她取下他头盔时,才看到额头淌下的血。这里太冷了,她用最大的力气把他拖到一块石头边靠着,勉强能挡住一些风。打开急救背包的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第一次站在大体老师面前都没这么慌乱害怕过,脑子里就像卡了壳,那些平日里游刃有余的专业技巧和知识,全都变得零碎又混乱。只能凭着本能摁住他汩汩流血的伤口,机械般地上药,包扎,不止那双手,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等包扎好头上的伤口,再把头盔给他戴回去,心跳呼吸都还正常,她总算松了口气。在附近找了一些干燥的枯枝败叶,团成柴堆。还好谢逢则给她的打火机,她一直都捏在手里。野外生火的情节她只在电视上见过,尝试用打火机引燃了许久,还是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最后她灵机一动,把仅剩的半瓶酒精浇上去。
火终于燃了。天寒地冻的山林里,总算有了一丝温暖。但还不够。他受了伤,身体会被平时虚弱一些,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江月疏脱下了自己的毛衫。她和他挨在一起,挨得紧紧的,毛衫正好盖住两个人。火堆带来的一丝温暖,并不足以抵抗深夜山林中的寒冷,周围还有没化尽的雪,每时每刻,都在吸走仅剩不多的热量。江月疏觉得越来越冷,牙齿打着寒战,把脑袋抵在他颈窝里,然后把毛衫往他那边多送了一些。手掌搓搓他宽厚却冰凉的肩膀,仰起头,发现男人素来云淡风轻的脸色,即便此刻在昏迷中,也是紧绷的。他一定很难受吧……江月疏抱紧了他。“你这个笨蛋。”整片安静的树林里只有她哽咽的声音,“为什么要跟着我下来啊?”他明明有很多种选择。可以走下来找她,可以等天亮带人来救她,可偏偏,他选了最傻的这一种。但如果他没这么做,此刻靠在这里昏迷不醒的,就是她了。“笨蛋。”她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连嗓音都变得很轻,“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对不对?”男人冰凉的手指依稀动了动,她笑着握住。“谢逢则……”头顶的呼吸声仿佛在回应她。江月疏弯了弯唇,已经快没力气了,但还是坚持着发出虚弱的气音:“我好喜欢你。”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的,还是因为太冷,被冻昏过去的。谢逢则睁眼的时候,额头传来一阵刺痛,随着意识逐渐恢复,浑身都有种散架过的感觉。后背痛,胳膊痛,腰侧也痛。他咬牙抬手摸了摸,额头被包着纱布,腰侧也围了一圈,都是被仔细处理过的。左肩上是女孩的头,她乌黑的发丝垂在颈窝和胸前,发梢都结了冰渣。谢逢则慌了慌,手指探向她脸颊,感觉到呼吸和体温,才松一口气。面前的火堆熄灭了,他拿起掉落在身上的打火机,摁一下,又挫败地扔到旁边。没油了。这里是山的背面,就算唐承送完那些孩子们立即出发,除非和他们一样滚下来,估计最早也得明天才找到。他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后半夜还很长。怀中女孩不知喃喃了一句什么。谢逢则望着她笑了一下,眼底温柔,笑容却无奈又沮丧。“傻子。”他摸摸她的脸,扯下自己身上的毛衫,“这样我们一个都活不了。”没了火堆,身体只会越来越冷,他已经感觉到低温侵袭着大脑,连思考都明显迟钝。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她整个人用毛衫裹起来,然后用只穿着单薄t恤的身体抱住她,挡住刺骨的严寒。他见过,也想象过无数种死法,但大多是残忍而果断的。被枪打死,被炸弹炸死,被恶徒报复,乱刀砍死。可今晚的夜色竟然出奇的温柔。没了毛衫的阻挡,寒意入侵,身体越来越僵硬,意识越来越昏沉。脑海中却涌过无数温热的画面,心口也是一阵阵滚烫。这辈子荒唐过,迷茫过,痛恨过,最终坚定地选了这条路。在他以为余生都要当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刃时,遇到了她。想想那些或死在他手里,或被他捉拿归案的毒贩和恶徒,这十多年光阴,怎么也算是够本了。对得起党和人民,对得起在母亲坟前发过的誓,对得起满门荣光。却唯独,要对不起她了。说过的话,可能再也没机会兑现。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觉得这样的死法很窝囊,但此刻他只觉得无比庆幸。能护着她,换她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最后的时光还能把她抱在怀里。靠仅剩的一丝力气,彻底僵硬前的一点点意志,他颤抖地低下头。早已没有温度的唇,奋力想要亲一亲她。视线尽头是她的唇,可最后,却只隔着发丝贴在她额头上。他没有力气再往下。仿佛听见死亡的召唤,谢逢则合上眼,任由黑暗绝情地吞噬一切。“江月疏。”他最后一次在心底叫她,唇角却释然地弯起来。“下辈子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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