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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你说,整夜没睡,清晨才从皇城值房放出来,打算喝两杯余庆楼的玉楼春解解乏,转头继续回值房。没想到大清早居然在酒楼外头撞见小满你。这可真是——”
雁二郎把到了嘴边的一句轻佻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强咽下去,临时换了三个字:“——巧得很。”
应小满把斗笠往上拨三寸,打量雁二郎熬得发红的眼睛。
听来颇为正经的一番话,从雁二郎这纨绔嘴里说出来,她总不大信。
雁二郎当然也看得出她的不信,面前的清澈眼神里明晃晃地带出怀疑。但再警惕的小白兔还是小白兔,也不知怎么被人大清早地哄来酒楼欢门下站着,瞧着还是好骗得很。
心里一阵发痒,又升起燥热。
他扯开衣襟,袖管里摸出一柄折扇,打开扇了扇,环顾四周。
“余庆楼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该来的地方。”
雁二郎站在酒楼欢门下头,抬手一挡,笑得意味深长:“领小丫头来大相国寺上香,走错了路?寺庙大门不在这边,回头往南行六百步。我送你去?”
应小满飞快地瞥他一眼,又警惕地环顾四周。雁二郎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听他语气,余庆楼果然是不正经的酒楼!
雁二郎的相送邀约,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她领着阿织,正踌躇要不要换个地方等酒楼掌柜的时候,欢门前方连接的长廊子尽头,紧闭的两扇酒楼木门吱嘎一声响,有人从里踏出门来。
“这位小娘子便是故人之女?”来人一口正宗的京城官话,中年和气相貌,穿一身湖绿色绸缎团花长袍,看着便像生意场里打滚多年的商贾模样。
应小满心里一喜,即刻撇下雁二郎,快步穿过欢门往酒楼廊子里走几步:“正是。我爹爹叮嘱我来。你就是余庆楼掌柜的?”
来人和蔼笑道(),小可姓方?()_[((),正是此处酒楼掌柜的。这位小娘子的父亲——”
“我爹姓应。”
方掌柜一怔,脚步停在原地,只眯起一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
应小满瞧在眼里,心里琢磨了片刻,又说,“等等,我爹也可能姓庄。”
方掌柜又是一怔,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小老儿l不曾认识姓应的故人。姓庄的故人倒是认识一位。不知你爹爹尊姓大名……?”
应小满心里泛起惊涛骇浪。爹爹果然姓庄?!
她都十六了。这么多年,爹爹在老家用的都是化名!
但应小满早不是刚来京城的胸无城府的乡下小丫头了。如今站在余庆楼里的她,是见多识广、沉得住气的应小满。
她心里一番搜肠刮肚。
对于姓庄的爹爹,她印象里只有来自七郎,呸,晏容时,曾经提起的寥寥几句官府文档记载:
【庄九,年未弱冠,魁梧巨力。拒命而去,不知所踪】
“我爹是庄九。”
听到“庄九”二字,方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真挚了几分。“果然是故人之女。”
再度迎上来热络了许多。方掌柜做出欢迎的姿势,自称也换个称呼:
“庄小娘子请进。老夫和你父亲当年在京城确实是多年故交啊。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父亲还记得老夫,托你来寻老夫,实在感动肺腑。来,我们进去细谈……”
应小满也笑了。正想跟方掌柜往门里走,横次里伸过一把象牙扇,唰地迎风打开,摇了摇。
“且慢。大好年华的良家小娘子,有何时不能在外头谈,非得往酒楼里带?方掌柜,行径有些鬼祟啊。”
雁二郎从廊柱子背后踱出两步,现出身形。
“既然被我当面瞧见,少不得跟上去做个见证。哎,谁叫应小娘子跟我有交情呢。”
雁二郎是京城各家出名酒楼的常客,方掌柜哪有不认识的,转身立刻堆笑:
“原来是雁小侯爷驾临。小侯爷不必多心,无甚大事!这位小娘子的父亲是小人故友,托小娘子归还些旧物罢了。”
“小人原想请小娘子进酒楼吃用些细点,叙几句闲话,问询故友的情况……既然雁小侯爷不放心,小人这处酒楼,也确实不大适合小娘子单独进门。那就改日再叙话罢,小娘子把带来的旧物归还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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