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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心慌的,是已经回到家许久的桑萝。
下午几家人坐在一处,临到沈安找来,桑萝归家前,几个摆摊子的都回过神来,把第二天要摆摊的豆腐数目定下,想到桑萝也要交租税,且还得交已经死去的沈烈那一份,八成都给了钱,剩下那两成给的是黄豆。
倒是陈有田,把中午原定的量改了,减到两种豆腐各只要了十块,说实话,都不用挑担,是陈老太太提个篮子就能卖的程度。
明天开始,这乡下的生意难做了。
桑萝回到家后,除了采神仙树叶,就是挖魔芋,在陈家的时候就已经问过大家了,就她家的情况,交税是怎么个交法。
里正给她们立的户籍文书中,沈家长房是为下等户,户税四斗;
九成九已经战死了但被官府判定为未死的沈烈,因年满十八,已经成丁,丁税两石;
她和沈安沈宁,算一个中丁,两个小丁,丁税合计两石。
所以,不想被发去做苦役的话,九月十五之前,桑萝得能交得出四石四斗的租税来。
四石四斗,谷一斗七十文,哦,听闻已经提价了,三里村的杂货铺现在的谷价是一斗七十七文。
四石四斗,三千三百八十八个钱,假如九月十五之前粮价不会再涨的话。
三千多个钱,不足半月时间,桑萝也是懵的,下午不敢再折腾别的,挖了魔芋又找陈老太太要了点儿调料,回家就折腾了起来。
刚进九月,山里的夜已经凉爽了,桑萝等着魔芋豆腐凝固的间隙抽空做神仙豆腐。
但今天干着活的她有些神思不属,一是十几天要赚到三千多个钱来,最紧要的是,她望了望外边的天色,她怕这天会变。
因豆腐准备四更鸡鸣时起来做,夜里早早睡下了,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陷在世道一片混乱的梦魇里,一整夜沉在里边,逃亡逃亡还是逃亡。
院外鸡鸣声起,桑萝才满头冷汗醒了过来。
瞧瞧天色还早,才松一口气,略缓了缓,忙起身往灶屋走去,点了油灯准备开始磨豆子。
还没推动石磨呢,沈安和沈宁竟都起来了,兄妹俩快步过来:“大嫂,我们来推磨。”
两人轮着磨豆子。
从昨夜起,小兄妹俩就格外沉默,一直抢着干活,到今天越发明显起来。
桑萝看看兄妹二人,叹息一声,没说话。
沈安一直有留心桑萝神色,看大嫂这样子,他越发紧张起来,牙齿无意识的咬着,咬得腮角都微微发痛了,他低着头努力让自己把活儿干得更好。
桑萝打水洗茱萸,配调料,准备做辣油拌素毛肚,素毛肚和水晶脯,这是桑萝今天要带到县里的货物。
她还在备料,沈宁已经去搬柴来帮着烧火了。
这种有眼色,让桑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说昨天她一直心事重重没太注意,可能注意到了也没上心,今天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兄妹俩较平时更勤快又小心翼翼?桑萝大概能猜到两个小的在想什么,应该是已经知道交租税的事了,觉得自己兄妹二人,不,兄妹三人是个拖累。
桑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一点不郁闷是不可能的,倒不是冲着这两个小的,既然一起过日子了,一石的租税,她还是愿意替两个孩子交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已经没了的人,还得交两石税。
真的,他一个顶了她们三个了。
这不是见了鬼了吗?
但她又没法去骂那个叫沈烈的她名义上的男人,这些死在战场上的人死后要是有灵,怕是都能从地底下钻出来掐住当今的脖子给他摁下阴曹地府去。
想到这些,加上做了一整夜的恶梦,桑萝心情难免不好,也就恹恹的不想说话。
直到豆腐做好,素毛肚也做好用陶盆装了,三坛子水晶脯也装好,三个人坐在一处连早餐都吃好了,桑萝算着时间,搬开压在豆腐板上的石块,见豆腐已经成形得很好,利落切好了块。
天光已经有些微的亮色了,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陈有田和秦芳娘来敲门,甘氏和冯柳娘也一道儿,桑萝给几人取货,说了今天会跟她们一起去县里。
东西都搬了出来,该要走了,原是没什么东西需要小兄妹俩帮着搬的,两人却一人抢着帮忙抱了个小坛子,一路跟着下了山。
陈有田拉着架子车要走了,沈安这才忍不住,有些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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