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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黎有时候真的恨霍琮这份过于清醒的理智。
残酷到就连自己的死因,也能用平淡的口吻剖析,丝毫不给自己和他人留一丝一毫幻想的余地。
他颤声道:“这人是庸医!你别听他胡扯!”
霍琮笑了笑,眼神眷恋地摸了摸他的发丝。
“我也自欺欺人过,也挣扎反抗过,但最后我明白了,有些事情,大概不是靠努力就能办到的。”他说,“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好什么好?”郦黎退后半步,用力一抹眼泪,“没人给你做手术,那我来!我去学医!”
“别闹,你有自己的人生,没必要为了我....
“你别说了!我不管,我就是要当医生!!”
霍琮皱起眉毛,张了张嘴巴,似乎又对他说了些什么。
但郦黎已经全然忘记了。
只记得他们那天,第一次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记忆长河蜿蜒向前,冬去春来,窗外花坛里的积雪悄然融化,迎春花盛开的那一天,身边所有人都接受了他要去学医的决定。除了霍琮。
直到填志愿的那一天,霍琮都还在劝说他放弃这个念头。
“如果你是出于喜欢,或者对病人救死扶伤的心情,那我赞同你去学医。”他再
三劝道,“但是你学医的初心,绝不能是为了给我治病。但郦黎没有理会他。
当时他心想,为什么不能?
救霍琮也是救,救其他病人也是救,有什么不一样?
十几年后,郦黎坐在墓园的长椅上,静静眺望着远处的青翠草坪,终于明白了霍琮真正想对自己说的话。他现在,已经是全国最年轻的三甲医院主任医师,经他操刀主持的高难度开颅手术已有上百台,在这一领域发表获奖的论文,更是不计其数。可他还是会每天看资料看到深夜,如果资料看完了,就去翻书架上的中医古籍、还有各种五花八门的医书。因为他已经养成了习惯。
难得有空时,郦黎也会跑到图书馆,去翻翻霍琮生前爱看的历史和军事类目。
这样等到清明节的时候,就能买两本不错的烧给他。
他的导师曾经对他说,一位医生,总是对第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的病人尤为记忆深刻。
霍琮就是在他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见的第一个病人。
此后,每一次手术成功,面对病人及其家属的感激涕零,郦黎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他。
或许霍琮说得对,他不该学医。
尽管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医术精湛的医生。
....他却救不了他最想救的那个人。
出于一些原因,郦黎很早就签下了器官捐献同意书,后来还和霍琮一样,又签下了冷冻大脑进行科学实验的同意书。也不知道后来那帮论文写的一塌糊涂的学生,都拿他和霍琮的脑子干了什么,郦黎无奈心想。
猜测一下,大概是投放意识穿梭时空一类的实验吧,全息不太可能,不然他现在应该是有系统的,也不会莫名其妙失去一段记忆真希望他们能写出一篇像样点的文章,别辜负了他的大脑。
一线光亮破开混沌的茧,照亮了黑暗中的记忆长河,郦黎站在时间的尽头,昂首期待地望向天空。该回去了。
这一次,还有人等着他。
夕阳晚照,又是一日过去。
昏暗寝殿内,一只青筋浮凸的修长大手掀起香炉的盖子,火光在他指缝间一闪而过,几息之后,一股苦涩药香在室内弥散开。郦黎缓缓睁开眼睛。
他偏过头,望着坐在自己床榻边的高大人影,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嗓子也极为干涩沙哑。“你昏迷了整整三天。”霍琮说。
他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去,嘴唇干涩,眼中血丝密布,五指还紧紧攥着郦黎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我下午刚到,放心,京城没有乱。郦黎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霍琮想起身,但手上传来的力道又让他顿住了,他见郦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便俯下身侧耳去听。"要.....""
"要什么?"
郦黎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抓着霍琮的衣襟,长长喘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半辈子的遗憾都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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