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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姿了醒来的时候,太阳都晒屁股了,她把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拿出来,洗完脸刷完牙,跑去借玄关的全身镜梳头的时候,发现镜面上贴着张便签。
江才尽留下的,说是中午不回家,不用给他留饭,另外楼下有家小笼包味道不错,让她睡醒了可以去尝尝。
程姿了背了包,依言下楼吃了小笼包,然后提着豆浆坐上公交便去了南郊的市博物馆,溜达半天后才饥肠辘辘地爬了出来。
下午两点半,街上忽然刮起大风,回程的路上经过美院门口又挑挑拣拣选了套新刮刀。
三点,天上开始瓢泼落雨,程姿了转头进了家便利店,跟角落里一把标价68的二十四骨长柄雨伞大眼瞪小眼两分钟后,便顶着书包果断冲进了雨幕中。
回到江才尽他们楼下时,雨差不多快停了,程姿了攥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沿着对面的长街从头走到尾,最后在路口菜摊处挑了两颗西红柿和一把小葱。
耳边忽地响起一声很凶的哭闹,程姿了回头,看见街对面卖鲜面条的店铺门口坐着个女人。
“那两口子又吵起来了。”
“嗯?”程姿了闻声看向了菜篮子的老板。
“一天能吵吵三次,也不闲烦,得亏孩子不在身边。”老板用袋子把菜给她装好,放在秤前,“三块八毛钱,扫这里吧。”
程姿了扫了钱,拎着菜沉默地过了马路,就在她刚要进小区门时,一阵混杂着汽车鸣笛的碎瓷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程姿了太熟悉那声音了,她用力闭了闭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间。
好吵。
程姿了进屋后,深呼了口气,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挂面,打开了天然气。
众苦难安,从前的很多事情,她很不乐意去想,回忆起来,不过空伤人心。因为那是程姿了一刀一刀亲自剖过的污浊,里面有她骨子里的恶性自卑。
她想把所有东西全部打碎重组,可人终归不是机器,无法格式化。
食不知味地吃完面,程姿了倚在床头,昏昏沉沉地在梦境中又回到了从前。
卧室窗前的两片棉麻印花帘手拉着手,不露一丝光线,床脚胡乱卷着团被子,而本来安置在床头的琉璃灯架,早已裂成了七彩的梦境。
一盘芹菜炒肉被打翻在客厅里,瓷盘碎片上还沾着血,时间太久,菜已经完全馊掉了,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又酸又苦的味道,天花板彷佛在无穷高处,长高了个,伸长了手,也触不到。
女人拎着行李箱,从卧室走到客厅,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额头缠着绷带。
在将要出门的时候,女人脚步微顿,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生活多年的屋子。
小姑娘双手揣兜,始终面无表情,只有在女人回头时才皱了皱眉,然后她站在门外,明显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绿锈的防盗门彻底关了,空旷的走廊上,行李箱的动静和母女两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
程姿了的手指轻轻搭在额头上,忍不住放松了嘴角。
“做得很好。”她这样对自己说。
黑暗城堡永远在这里,而恶魔使者再也不会回来了。
协议离婚的时候,韩芸自愿净身出户,换取了女儿的抚养权,但程姿了知道,她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脑子里绝对一片空白。
就像此时,韩芸若不想流落街头,便只能带她暂时去程百军他哥哥那里缓两天。
与程百军不同,程百峰是个厚道人,韩芸远嫁宜宁,没有亲戚朋友,她们孤儿寡母的,能求助的只有这一位。
程姿了坐在出租车里,想了很多事情。
去年初,她外公病重,托人来信说想见见女儿,但当时韩芸有了身孕,无法长途跋涉,所以错过了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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