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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的苏氏,定然是像身陷阿鼻地狱般荒唐又困苦,徐怀安一寸一寸地目睹着她的哀伤,仿佛感同身受着她的心绪。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去排解自己心内的愧怍之意。
苏氏何以陷入这等处境,他徐怀安是个脱不了干系的帮凶。
“好,我知晓了。”徐怀安收下了许湛的名帖,对那小厮说:“不必让厨娘们费心忙活了,我会晚些去。”
他与许湛的另几个密友实在无话可说,与其同坐一席相对无言,不如他退而避之,待晚膳近尾声后再去镇国公府与许湛彻聊一番。
如此一来,徐怀安便耗到了夜色沉沉时才走出梁国公府,梁国公府与镇国公府相邻两条街,驾马不过一刻钟的路途。
不巧的是天公不作美,徐怀安方才行到镇国公府门前,天边便下起了迷蒙细雨,幸而守门的小厮们预备着客人来访,早已备好了油纸伞。
雨幕帘重,徐怀安踩着浓重的夜色走向镇国公府内院。小厮与婆子们提着六角宫灯引路,拐过几个抄手游廊后便要将徐怀安领去松云苑。
通往松云苑的院门处挂着十来盏喜意浓浓的大红灯笼,徐怀安借着夜色打量了一通前方的道路,便问小厮:“这似乎不是通往外书房的路。”
那小厮笑着答道:“徐世子好眼力,这是咱们世子爷的院落,咱们爷已将其余几位公子送回了各自府邸,如今正在书房里等您呢。”
徐怀安顿步不前,陡然忆起如今许湛是成了婚的人,再不该与自己的兄弟抢着用前院的外书房。
可松云苑里还有女眷在,他贸然前去未免显得过分唐突。
小厮仿佛瞧出了徐怀安的迟疑,便又道:“徐世子放心,夫人如今在太太院里待着,您绝不会冲撞了女眷们。”
徐怀安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上却没有如小厮预料的那般露出释然的神色,而是在夜色的掩映下勾出眉宇里凝结的郁闷来。
如此雨夜,苏氏却被他逼得去婆母的院里听教训、立规矩,他的罪孽简直是另加一等。
“走吧。”徐怀安清冽的嗓音里染着些鲜明的不虞,可把身前的小厮惊得摸不着头脑。
好在前头就是松云苑,小厮带路的职责已尽,便立在门扉处充当耳报神。
书房内的许湛瞧见雕窗外的夜色里涌动着一点点星火般的光亮后,便搁下了手里的笔墨,兴冲冲地开了书房屋门。
“慎之,你来了。”许湛含笑说道:“今日你可让我好等,该罚酒三杯才是。”
徐怀安这一身玄墨色的对襟长衫上沾染了不少雨滴,发丝发尾也因水雾而凝结在了一块儿,可陷在蹁跹思绪中的他却不见半分狼狈之意,而只有沉思之后的清明与肃正。
许湛收起笑意,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仔细端详他:“你这是怎么了?”
徐怀安定了定神后方才答话:“没什么。让你久等了,是我不好。”
许湛与徐怀安之间是自小厮混到大的情谊,他又是副重友重义的性子,当下便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何必这般客气。”
他觑见徐怀安略微惨白的面色,料想着他是冒雨赶来后受了寒,顿时想起苏婉宁方才送来书房的一屉食盒里似乎装着碗姜汤。
许湛立时往书房正中央走去,揭开食盒后找出了那一碗还泛着热气的姜汤,递到徐怀安跟前道:“慎之,你且要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徐怀安幼时被姜黄呛过喉咙,自那以后便极为抵触浓烈的姜味。就在他要出言推拒的时候,许湛便已自顾自地说道:“差点便忘了你喝不得姜汤,倒可惜了苏氏的一片好意,她还说你平日里爱吃的菜肴都偏寒偏冷,该用姜汤逼逼寒气呢。”
许湛自己也不爱喝姜汤,这便要让小厮们拿下去扔掉,吩咐声才飘出嘴畔,便听得徐怀安略显迫切地一句:“嫂夫人一片好意,慎之不敢推辞。”
于是,徐怀安便从许湛手里接过了那碗姜汤,仰起头一饮而尽。
喝罢,他又瞧了眼外边浓重的天色以及连绵不断的雨幕,便连规劝许湛一事都抛之脑后,只说:“我已许久未曾向伯母请过安了,如今想来只觉得自己分外不懂礼数。”
许湛知晓徐怀安性子端方又重礼数,闻言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母亲也总念叨着久不见你的人影,咱们这就去躺兰苑就是。”
*
烛火昏黄,邹氏坐于紫檀木太师椅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苏婉宁,只道:“你既成了我们许家妇,往后就要孝敬长辈、服侍夫君,也要尽早为我们长房延绵子嗣。还有最要紧的一点是不能学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一味地爱拈酸吃醋、小气善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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