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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潘又安给他留了面子,否则十个齐国远也成了齐花脸了。李如圭知道自身的本事,不敢上前助阵,去了也是白送命,看看哥哥抵挡不住,急催小喽啰吹号报汛。
前头讲过,小太监的枪上带有倒勾,他走得又是下三路,齐国远的裤子可倒了楣了。一出枪就扯下一块,一时三刻,不消半个时辰,黑汉几乎快要成光屁股了。李如圭见不是道,举棍大叫一声:
“小的们全上啊!”
顿时群狼围斗猛虎,急红了眼的喽啰兵嗷嗷叫着扑了上来。小太监不慌不忙,指东打西,巧于周旋。银枪如蟒蛇出洞,似蛟龙闹海,轻轻一挥,喽啰兵里就倒下一片。黑脸汉一手提裤子一手执锤,已无恋战之心。李如圭一根烧火棍儿更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有站在边儿上吆喝的份儿。正当此时,梆子“呛啷啷”一声响亮,山头丛林中飞下一员英武女神,潘又安举目循声望去,只见这位女将好不威风:
剑眉凤目,竹鼻樱口,面如桃花,声赛银铃,个头不高不矮,身材窈窕匀称,头扎英雄巾,身披腥红袍,冷峻中难掩出众的秀丽,人不怒自威严,手执双剑寒光闪,原是巾帼女将霹雳出现,势分胜负不让男儿汉。本是天降罗刹女,缘何英雌出污泥?
小太监摇摇头,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眼神出了毛病,眼前这位女将不是乌儿苏丹是谁?
王书贵几乎占了半个天下了,傻皇上也只是个名义上的皇上。然而,自从小太监潘又安唆使兵变之后,形势急转直下,佟老太婆堂而皇之地坐在幕后,朝堂上又新换了四个太监尚书,他的势力立刻减少大半,放屁都没多大的风了。佟碧玉不像她的傻儿子,那么好哄好骗。再说五年前碧云进香遭劫之仇未报,老婆子一直把他记恨在心里呢。
说一千道一万,最棘手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小太监。王丞相好悔呀,当时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杀了,如今的改朝换代工作怕是已经到了收尾节段了。都是女人误国,他听了女儿的话,还把逆贼当女婿哩!
也是天遂人愿,小太监身投罗网身自找死,要去江南水乡看他的什么狗屁姑妈。王书贵散朝回来,当即找人谋划,此一天赐良机一旦错失,将终生遗憾。王书贵特授命文世昌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名为“捉监钦差”,调集各州各府总兵提督各路人马提升一级战备状态,务必将小太监置于死地。同时他又伪造了假圣旨文书公文(当然如果在佟碧玉垂帘听政前,这些东西就不用伪造了),全国遍发通辑令,悬重赏捉拿小太监。
王书贵的老家也在江南水乡,身幼务农。父母生了他们弟兄四个,他排行老三。有道是龙生九子,个个不相同。王家四弟兄也是各具特色,老大喜赌,老二诚实,老四奸诈好打架,唯有老三爱读书。
王书贵十八岁那年,父亲给他娶了一门媳妇,他嫌女娃儿貌丑,起初拒不同房。奈何又抗不住生理需求,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天天陪着个豆蔻女人睡觉,难免不生出些事来。他二十岁进京赶考时,丑堂客已经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了。
王三郎春风得意,三堂会试,高中二甲第七名进士,钦封翰林院编修。
先先皇爷是个爱才惜才的君主,见他书法文章俱佳,模样人品又好,有心着意培养,先后让他担任过十八个县的县令,五省的巡抚。王书贵所到之任所,处处留意民情,查勘地理,疏通水道,垦荒植地,除霸安民,惩强助弱,访贫问苦,甚得人心,因而政绩卓著,官声大震。先先皇爷大喜,二十四岁时就封他为翰林院大学士,身兼吏、礼两部尚书。
王书贵又娶了兵部侍郎张君宪的女儿为妻,正当拜堂成亲的那一日,碰巧老父携二哥前来寻他。老父说:家乡连年旱涝成灾,饿殍遍野,家中老小包括他的丑妻女儿在内均悉数故去,他的小儿王敬堂也被人贩子拐走,不知下落。他们父子二人无奈只好前来投他找口饭吃。王书贵命人将父兄秘密安置到馆舍,答应办完婚事即去找他们。
王书贵并未因为家乡遭此横祸而忧伤,反而暗暗窃喜:丑妻已死,后患也除,免得日后担了陈世美的罪名。如若来者不是父兄而是妻子儿女,则不知又得花费多少周折。
王书贵说:“爹呀,你们回吧!儿在外面混个小官也不容易,倘若我收留了你们,还说我营私舞弊,影响官声。不如你们还是回去,到时我会给你们些钱财度日。家中如没有我出来做官,你们找谁去?还不是照样饿死?”
老父和二兄哭哭咧咧地走了。
先先皇爷驾崩之后,先皇爷倚重王书贵的权势和手段,赐封他为六部之首,官拜左丞相。
五岁的王敬堂几经周转被人贩子卖到黄河流堿一户潘性人家。潘老是个善人,家有几分薄产,膝下无子,只有一女。老潘怕年老无靠花钱买了个小子,谁知好运不济,不久俩老相继病逝。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先嫁人,后来弟弟也娶了房媳妇,生下一子就是潘又安。潘又安八岁那年,父亲生了重病,临死前交待他说:
“崽呀,咱家原本不姓潘,而是姓王,我叫王敬堂。你还有个爷爷在朝中做官,倘若有日见到他,就说出爹的名字。他不认你,爹的名字他是知晓的,爹的名字就是他老人家取的,自然不会忘记。”
潘又安入宫之后,打听到姓王的官员无数,他知道哪一位是他的亲爷爷?论相貌看走手,年纪也仿佛,他觉着王书贵倒有点像他死去的父亲,有几次话到嘴边,他都没敢开口直说。他认为王书贵这人品德不好,好好的宰相当着还要谋划人家的江山。他的祖先里不该出这样的人物,所以就没有相认。还有,如果他真是他的爷爷,那么王皇后不是他的小姑妈了,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乱了章法。
王丞相机关算尽,到头来追杀的非为别人,正是他的嫡亲孙儿。退一步说话,如果他就此罢休,听天由命,也许有朝一日坐江山的正是他们王家子嗣,他也不必为无后而忧了,名分有什么要紧?即便是有**之嫌,那也非他之过,那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可是不,老王咽不下这口气,他认为他的本事,他的才能和宏愿,做个宰相太屈才,他要亲自爬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皇位上,那怕是只坐一天。这样,在中国的年鉴大事表上,就有了他王书贵的名号,古人不是就有“不求万古流芳,但愿臭名远扬”一说吗?
王书贵算计一定,他断定小太监这次决难逃脱他的手掌心。小太监已除,佟碧玉成不了气候,傻皇上更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将来的某一天,就是他天下了。
未几,有人来报,说是小太监出城之后,即被他派出的兵士跟定。无奈小太监武艺高强,兵士头目甫一交手,即被他勾下半斤肉去。后又迤逦跟踪不久,小太监失了踪迹,去向不明。
王丞相大怒,发下狠话说:“下次见面即放箭,先用乱箭射死那个狗杂种,群狼战恶虎,即便小太监武艺再高,双拳能抵四手,单手想擎天?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总之决不容许小太监活着进京,否则‘捉监钦差’总指挥文世昌以下,统统枭首。以后哪个州县官员办事不力,走了小太监,全家灭门抄斩!”
齐国远见女将出山,羞愧得无地自容,扔掉双锤提溜着裤子隐入人丛之中。喽啰兵们看到主将来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欢呼雀跃着重新摆好应战的架式。
“何方来的狂徒,竟敢伤我兄长?”声如金铃,铃铃作响。
小太监本好色之徒,一遇漂亮丫头就精神倍增,经细细观察并非他的乌儿苏丹之后,遂嘻笑说:
“娘子,你水水灵灵、秀秀气气的一朵花枝儿,焉何混在山上当土匪?莫如金盆洗手,随我下山,找一好人家嫁了,强似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呸!”姑娘嗔道,“你自己尚且性命难保,还有什么资格为我谋出身?休贫嘴,看剑!”
小太监看姑娘双剑如风劈来,一招两式,便知虚实。此女定是受过高人传授,双剑如银龙搅海,蟒蛇出洞,快如闪电,挟风带雨,骁勇异常。小太监自然也非常人可比,如今年交二十,正是血气方刚,曾受师父孟浪孟伯雄悉心指点,三十六路神枪,七十二种套路,一百单八个变化,出击时像猛虎下山,收枪时必不空手。两员将、两匹马、三样兵器战在一起。一个是红袍红马,一个白袍白马,宛如两只红白两色的蝴蝶在山脚本下的空旷草地上翩翩飞舞。
两人足足战了三百回合,小太监一点也没讨到便宜,不由暗忖: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俏丫头,这一身好功夫,不为国家出力,混在绿林中当山大王,实是埋没了人才!
姑娘那边也想:“一个太监,是个去了势的男人,竟有如此本领?身强力壮,貌比潘安,如其不然,嫁个这样的男人,此生足矣!”
两人激战正酣,姑娘使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轻轻挡开小太监的枪头,娇声道:
“将军且慢!”
“何事?”小太监收起家什,乘机歇一会儿喘口气。
“你可是太监?”
“你怎得知?”
“昨日我带几个姐妹化妆进城玩耍,见到官府张贴的公文,画得还有图形,说是圣命通辑在逃的小太监云云。我见将军面容仿佛,因而动问一声。”
“姐姐你是?”小太监自幼惯了的,见了女孩通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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