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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苑点点头:“也罢。”亲自拎了一把斧来,度量光影,将密集的木杪砍去,落了满地的树梢枝干,最后拍拍身上的灰:“二嫂嫂赏我一杯茶喝。”
屋内陈设都被杜若摔的七七八八,还未添置起来,只有自己喝茶的一只旧杯子,她想了想,斟满茶水,绕出屋子,走到被含香树掩映的游廊,隔着美人靠将杯子递给他。
况苑欣欣然接过茶杯,捏着杯子,一饮而尽。
她接了他递过来的空杯,转身就要走,却有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探过美人靠的缝隙,捉住她一点轻飘飘的裙摆,攥在手中。
她被拖住走不开,身体趔趄,跌坐在廊凳上,低头去看,见他的眼黝黑莹润的眼,针芒外放,肆无忌惮的盯着她。
杜若的心微微颤颤。
“放手。”她低喝着去扯他手中的裙摆,“你疯了不成。”
“二嫂嫂近日心里不痛快么?”他看着她,只不肯放手,“脸色瞧着也不甚好的模样。”
“和你有何关系。”她伸手去拔自己的裙,纹丝不动,看着他的眼只觉惴惴不安,又觉此情此景恐惧又可怕,逼不得已伸出一只脚去踹他。
呀!脚上还穿着一双水红的软底睡鞋,被他眼疾手快的捉住,弃了裙角,只攥在那只睡鞋在手里,宽阔若蒲叶的五指用力揉搓,搓的她心田发烫,脸颊生霞。
“况苑,你再不松手,我可喊人了。”她目光莹莹,怒倒不像怒,像哀求。
况苑耸肩笑笑,松了手,转身离去。
杜若掂着一只脚,只觉被他攥的发麻发酸,怔怔的走不得路,扶壁站了半晌,才慢悠悠的回了卧房。
某一日家里突然清净下来,杜若出房门一看,花园崭新,粉墙黑瓦,彩漆新绘,原来那人已将活计都干完,不声不响离了张家。
九月初十,施少连带着十几辆大车回了江都,此次他在金陵盘桓近二十日,带回不少时兴货物,也带回了家里两个妹妹的一些嫁妆和两张拔步床。
圆哥儿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让巧儿偷偷给她捎了个小条,他不好过问她的嫁妆,只是觉得欣喜,岁末将至,她的嫁妆都已妥当,只等着明年初他的院试,若是能中,她就是秀才娘子,往后还是举人娘子,至少要进士娘子,才配她这张拔步床的心意。
甜酿看着信微笑,回他,专心念书。
她的嫁妆暂时收在王姨娘原先的屋子里,甜酿也去看过,满满占了一屋,该有的都有了,剩余些衣裳被褥,家常小物,都是自家铺子里有的,留着明年开春再备。
云绮在一旁同施少连道:“以后我也要二姐姐这样的嫁妆。”
施少连慢声道:“那是自然,二妹妹有的,三妹妹都有。”
甜酿去给他敬茶,真心实意谢谢他:“多谢二哥哥。”
她见施少连的次数更多了些,有一日去见曦园问他:“新近买了本卫夫人的字帖,临摹的不好,想起昔年大哥哥临水洗笔的情景,大哥哥得空可以教我写字吗?”
他看了看她,柔声道:“自然可以。”
昔年吴大娘子生病,常坐在竹椅上,腿上搭着条薄被,在见曦园内晒太阳,施少连执笔站在一旁石桌练字,写完几张宣纸,就在见曦园的活泉洗笔,甜酿在园子里玩耍,若看到流泉里夹着墨水,就知道自己的大哥哥和自己隔着一道墙。
他现今已不太看书写字,几方砚台都已冻住,唤紫苏去研磨,又唤青柳裁纸,日光软绵,正是大好秋阳,两人就在外头的石桌上,她执笔写字,他端着茶盏在一旁教导。
卫夫人的簪花小帖清秀灵动,她学文写字的时间不长,字写的不算好看,云绮是自小跟着施少连读书的,比她强了许多,如今只能跟喜哥儿比比。
施少连看出了她的门道,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端平放稳,别看走笔,要看字。”
“你要心里有字,才能写的出来,不必一味苛求一样,形神相似,神比形还重要些。”
凭心而论,他的确是极聪颖的人。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颈项间,墨笔落在雪白的宣纸上,他握笔很稳,攥的她的手颇紧,横竖撇捺,游龙走蛇,那字渐渐脱了卫夫人的风骨,沾染上他的秉性。
“哥哥学问这么好,为何不能再继续念书呢?”她轻声问他。
“书有什么好念的,登科出仕,大半者都是为名为利,我何必寒窗十年,舍近求远呢。”他专心致志教她写字,“凝神。”
她站在他身前写了几行,又低声道:“赵安人家的那个沈嬷嬷,她她和祖母论起佛法因果,祖母说要请赵安人来家游园子请沈嬷嬷一道来说佛法。”
施少连看了她一眼,甜酿也默默看着他,眼里有些慌乱:“那个沈嬷嬷,是认识我的么?”
“她曾经抚养过你几年,还记得你,只是不敢认你。”施少连道,“她在庵里养了十几年的孤女,那些女孩最后都辗转卖到了风月之地,后来被人揭发,她逃了出来。若是此时把你认出来,或者你认出她来,告到官府里,她怕也是要吃官司的。”
她手微微发抖,被他握紧:“这种道貌岸然的禽兽,披着袈裟行善事,背地里却贩卖幼女,这种人,怎么可以好好的活到现在呢”
甜酿咬唇:“大哥哥,有没有别的法子让她自食恶果,为庵里那些苦命的女孩儿报仇雪恨”
施少连注视着她:“苦命的女孩儿也包括二妹妹么”
她怔怔然看着他,忽然落下两滴泪来。
他看着她的泪微笑,伸手抹去,低声笑,“妹妹是想要她死么?这可要仔细谋划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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