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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舟的舱室并不大,也略有些简陋,夜里只有一盏油灯照明,只能模模糊糊照个轮廓,室内大半光亮,要推窗问天上皎月借。
夜里门窗却紧紧阖着,油灯烧的久了,连光亮都沾着灯芯的焦色,昏昏暗暗模糊不清,却于这暗淡里生出几许旖旎色彩来,皎洁的肌肤,艳丽的唇,漆黑明亮的眉眼。
他终于尝到了甜头,自然有千百种手段使出来,要将她一层伪装都剥去,露出原本的芯子来。
甜酿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眨眼之间便从疲惫里回归梦乡,恍惚听见耳边风浪大作,身下颠簸摇晃。
她忍不住皱眉,只觉纤腰欲断,胸口如压重石,睡梦里异常不安稳,后来才好些,眼前模模糊糊有些光亮的时候,这时睡的甘甜,一觉睡到晌午才起来。
睁眼满室明亮,施少连倚在窗边看江景,听见她窸窣起身的动静,扭头对她道:“昨夜船过长江,现下已到镇江了。”
她愣了愣,猛然支起身体,只觉头颅晕眩,忍不住脱口问,嗓音还哑着:“到镇江了?”
“嗯。”
舟过镇江,往西折行,再过一日就可以到金陵。
金陵是陪都,也是南直隶的重心,聚集百万,商旅如云,是个很好的地方。
她也在窗边坐下,缓缓问他:“哥哥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施少连喝茶,也给她斟一杯茶:“小酒想要我如何?”
“我要哥哥放我走。”她和他解释,情真意切,“如今这局面,我没有颜面再回到施家,与其被哥哥带回去伤了家里人的心,哥哥不若放我走吧,早早回去安慰祖母,照看家里。”
“张圆不在,小酒一个人要走去哪里呢?”他轻叹,惋惜万分,“这个世道,孤身女子一人又能去哪儿呢?”
“不如我带小酒去个地方吧。”
“去哪儿?”
客舟在水面轻轻摇晃,他回她:“我们去吴江。”
甜酿只觉头痛,要吐不吐的难受,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她在吴江生活过几年,那是很小时候的记忆,到如今合该七七八八忘的差不多,但眨眼之间,她总能轻易想起很多场景。
那清苦的庵里有四五个女孩儿,她是年龄最小的,余者岁数也不太,那几个女尼不会将孩子养的太大,五六岁的年岁已能看出未来的容貌,又容易教养,最好脱手不过。
寺庵里最忌讳的就是拐卖幼儿,她们不能摆在明面上,只能暗暗流入到私窠子里去,一个妈妈,养一个院子,要有妙龄女郎,也要养一些年岁小的,小时候当丫鬟差使,铺床叠被,煎药温酒,看家守院,等到破瓜年龄学唱两首曲子,换身衣裳就可出来待客。
她和王妙娘从吴江出来,从来没想过,要再回吴江去。
甜酿注视着施少连,他亦回望她,眼神亲柔,神色温和:“离开吴江那么些年,小酒不想回去再看看么?”
她摇头:“不想。”
“但我想,想小酒带着我去看看她小时候的那些地方,住过的屋舍,经历过的生活,这样我就能揣摩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情意绵绵的望着她。
舟过镇江、再至武进、江阴、宜兴、最后到吴江,路途并不远,越往南行,景色越精致,风情渐缠绵。
天光明亮,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风也绵软些,熏和些,吹的人软绵绵的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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