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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拍衣服回身,无意望见一个倒在地上被看台压垮的小身影,明黄色的绸缎小衫在夜里十分打眼,我步伐轻快游过去,那小身子压得只剩了一半,一只露出外面的小手松垮垮地握着咬了一半的小笼包,小女孩嘴儿很小,咬得坑坑洼洼的。
夜色沉寂下来后,死魂的阴霾如墨粘稠地涂抹在院子上方,我抬头看看天色,蓦然对正在用锁链收魂的小黑道:“其实我一直不知道那书生还有位原配的妻子的。”
小黑面无表情道:“以前我也不知。”
回酆都后我提着厉鬼送到阎罗十殿候审,小黑黑黢黢的脸将我上下一扫,“脏成这个样子了。”
“八十年的厉鬼,你试试。”我脚步没停,用袖子擦擦脸。
那厉鬼被我放出来时身上怨气已经被灯笼烧得一干二净,她睁着一双浮肿空洞的眼睛病恹恹跪在宽敞光洁的空灵大殿上,牛头马面两排一溜儿立着颇有气势。
她发丝垂下盖住了一半边雪白的脸,不知是否在听审,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她是死了。
我指引她走过黄泉路通往奈何桥。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在酆都住一会儿?”我提着灯笼,朦胧地映着脚下的路,路旁彼岸花红艳艳一晃而过。
王夫人一直在飘,低着头,身子单薄如一只细细纸鸢。
末了到了桥前,桥下水汽蒸胧,白氤瘖一片,而血红的忘川染了河面上缥缈的雾,遮掩了彼岸的模样,阴间生魂默默走上桥,桥上望乡台孟婆婆正一碗一碗舀着汤递过去。
这一世尽断于此。
王夫人那一身明艳的红裙倒是和这满岸的曼珠沙华和那身后的烟幕映衬得紧,她立于河前垂眸望了河面一阵才出声,声音嘶哑,“你不是道士?”
我哽了一下皱皱眉,“你们怎么都觉得我是道士呢,你见过等人死了再来收鬼的道士么?生死薄上写好了他们就那个时候死,我也只是个秉公办事的阴差。”
她又静静看了一阵水面,然后回身缓缓步上奈何桥。
“他说过会爱我的,一辈子好好爱我的。”
她一边走一边喃喃,声调没有起伏,目光空无地放到远方。
“可他就爱上那个狐狸精,他不要我了,他怎么可以不要我,他明明说了爱我的。”
我慢悠悠随在她身后。
“后来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凭什么,她是妖啊,凭什么她可以被原谅,凭什么我要被抛弃?”
她幽幽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眶里淌下两行血来。
“夫人,您死后化为厉鬼作恶多端,那阎王爷的令您是听了的,虽然未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但您以后投的胎也不会好哪里去……”她连着好几世都是畜生道,我未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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