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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对莱里并不公平,一口咬定她对詹米的感情不如我。她只是不成熟所以欺负我泄愤,或是真的对詹米充满爱意而恨我,我无从得知。不论出于哪一个理由,她都没有得逞,我活了下来,而且詹米依然属于我。我看着詹米拉起苏格兰裙随意抓着屁股,阳光洒落,红铜色的汗毛让原本线条刚硬的大腿柔和了些。我笑了,走回科拉姆旁的位子。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说。
科拉姆点头,灰色眼神思索着:“你认为做人要慈悲,是吗?”
“我认为做人该公平。话说回来,我想你大老远从理士城堡跑来爱丁堡,应该不是专程来向我道歉的,这趟路一定非常辛苦。”
“哎,是很辛苦。”科拉姆背后的大个子安格斯原本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动了一下,大头倾向领主,证实了科拉姆的话。科拉姆察觉安格斯的动作,简单举了一下手,那手势在说:没事,我现在还好。
科拉姆说:“不,我不晓得你在爱丁堡,是殿下提到詹米,我才出此要求。”他脸上突然出现笑意,“殿下不是很喜欢你啊,克莱尔夫人,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我装作没听见。“所以你真的想加入查理王子?”
科拉姆、杜格尔和詹米都有种能力,如果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可以藏得很好。而在这三个人之中,无疑科拉姆的技巧最高。如果他不想说话,前院喷泉的石雕头像能透露的都比他还多。
他只说了句:“我来这儿见他。”
我坐了一会儿,想着有没有什么话我可以或应该可以帮查理王子说项。也许让詹米来说比较好,毕竟科拉姆虽然为差点不小心害死我而感到抱歉,但不代表他信任我。我在这里随行于查理王子身侧,确实代表我可能不是英国间谍,但也不代表完全没这个可能。
我还在心里独自盘算时,科拉姆突然放下白兰地杯,直直地望着我。
“你知道我从早上起喝了多少吗?”
“不知道。”我回答道。他的双手很稳,虽然因病而粗硬,但照护得很好。眼睑有点红,眼睛有点充血,但要说是因为饮酒,或许说是舟车劳顿也很合理。他并没有口齿不清,动作沉着从容,看得出判断力清晰。但我看过科拉姆喝酒,对他的酒量十分敬佩。
他挥挥手让安格斯收回手,俯身横过酒瓶。“半瓶,晚上之前我会喝完一瓶。”
所以他才要我带药箱来,我伸手去取放在地上的药箱。
我翻动箱里的瓶瓶罐罐。“如果你需要那么多白兰地,那么除了鸦片类药物,就没什么能帮上你了。我这里有些鸦片酊,不过我还可以给你……”
“我要的不是这个。”他威吓道,于是我住了嘴,抬起头来。如果他有办法隐藏自己的想法,他也可以充分展现出他的想法。
“要拿到鸦片酊很容易,城里有个药剂师在卖,还有罂粟糖浆,以及纯鸦片之类的东西。”
我合上小药箱,把手放在药箱上。所以他不想麻醉自己沉湎度日,不想让氏族的领导权悬置。如果他找我不是要寻求暂时的解脱,那他要的是什么?也许,是永远的解脱。我了解科拉姆,他可以头脑清晰、无情地规划如何置吉莉丝于死地,对自己自然也不会犹豫。
现在事情很清楚了,他来见查理王子,做最后的决定,判断是否让理士城堡的麦肯锡族加入詹姆斯党的志业。决定之后,就由杜格尔领导族人。然后……
“我记得自杀是不可饶恕的罪。”我说道。
科拉姆无动于衷地说:“我想是吧!如果在我决定的时间,依照我的目的,选择干净利落地死去,那至少也犯了傲慢的罪。不过,既然我大概从十九岁起,就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我不觉得自己会为这宗罪受太多苦。”
房里一片安静,只听得到火炉的噼啪声,还有底下操练传来的模糊叫喊。我听得到科拉姆的呼吸,一种缓慢沉稳的啸声。
“为什么要问我?你说得没错,只要有钱,你就拿得到鸦片酊,而你也有钱。你一定也知道,鸦片酊服到一定的量会致死。说起来,要这样死很容易。”我开口道。
科拉姆摇摇头:“是太容易了。我一生很少依赖什么,但我希望自己头脑清醒。即使面对死亡,我也想保持清醒。至于舒服……”他在沙发上微微挪动身体,毫不掩饰身体的不适,“目前我已经够舒服了。”
他的下巴朝我的药箱指了指。“你和邓肯夫人一样懂得医药。我想或许你知道她用什么谋害了丈夫。那看起来作用很快、很有效,而且很得体。”他最后讥讽地加了一句。
“根据法庭判决,她用的是巫术。”我说完,心里默默接道:也根据你的计划,法庭判她死刑。“还是你不相信巫术?”
科拉姆笑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阳光明媚的房里。“不相信上帝的人,对撒旦也不会有什么信心吧?”
我仍然踌躇,但科拉姆估算别人就像估算自己一样精明狡猾。他在请我帮忙前先请我原谅,而且让我心甘情愿地表明自己处事会公平——或者慈悲。而正如他所说,这种死法很得体。我打开药箱,拿出一小瓶我用来杀老鼠的氰化物。
他以正式的口吻,但眼中带着笑意说道:“非常感谢你,克莱尔夫人。就算詹米在克兰斯穆尔没有演那一场戏,证明你是无辜的,我也绝不认为你是女巫。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至今,我还是不了解你是谁,或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我从不认为你是女巫。”他扬起一边的眉毛,“我想,或许你愿意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我迟疑了一下。一个人如果不信上帝、不信恶魔,那也不会相信我真实的来历。我轻轻捏了捏科拉姆的手指,然后放开。
我说:“还是叫我女巫吧,这最接近你能了解的东西了。”
第二天早上我往庭院走去,在楼梯上遇见巴莱里诺爵士。
他快活地打招呼:“喔,弗雷泽夫人!我正好在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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