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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第1页）

这次系统算是猜对了。陈邱恒导演见到蔺渝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我想象里的裴立长得一模一样”。并且他在导演那里，看到了属于“裴立”的剧本——首先是关于裴立的出场描写。剧本里是这么描述的：“少年个子高挑，身形瘦削，后背懒洋洋抵着墙面而立，学校制服潦草地穿在他身上，都出众得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两道袖口稍稍往上卷起，从他的手背到小臂，蜿蜒着可怖的伤疤。注意到脚步声临近，他侧着脸漫不经心地往这个方向投来一瞥，鼻梁高挺，眼底戾气横生。”【系统，有了。】系统迷迷糊糊地问：【有什么了？】有蔺渝想要的东西了。他也不急着回答，因他面前的陈邱恒还在侃侃而谈。这个即将因为一部电影声名鹊起的年轻导演不过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和年纪不符的娃娃脸，为了显得老成，在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还特地蓄了些胡子，只是一说起自己的电影，立刻变成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家。“裴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是个复杂的人！说实话我一直想塑造出这样一个形象的反派，作为一个反派，他单纯的坏是没有办法体现出人心的复杂性的，我们必须要塑造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蔺渝一副虚心听讲的样子。“如何塑造出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物呢！蔺渝你说！”蔺渝：“”他注意到陈邱恒正满怀期待地注视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对方只是在为自己的想法寻找同盟，还是想要给自己出道题考验一下。犹豫了几秒，他回答：“让观众，三观跟着五官走？”他刚想再补充一句“角色人设的复杂性”，冷不丁被一巴掌拍在了肩头。“啪——”蔺渝被他打得一哆嗦，肩膀受力的同时，感觉还未完全恢复的手掌又莫名的隐隐生痛，也或许只是心理作用。“你说对了！”【听起来像在洗白校园暴力呢。】系统小声吐槽。【不用怀疑，实际上用外貌出色的演员演十恶不赦的反派，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洗白。不过这部电影能走红，必然不可能完完全全是“十恶不赦的反派”撑起来的，裴立这个角色也不可能是平板脸谱化的人物。】否则也没法过审。不过，当所有角色细品都能品出一些复杂性和多面性，通过寥寥镜头都可以为其塑造出丰满的血肉，这部作品才称得上是一部不错的作品。这部电影的男主角相对脸谱化，纯粹是寻找真相的正义使者，那么裴立为首的霸凌团体就绝非那么简单。“那一堆人都说什么，啊，你这个角色如果要塑造得让人怜爱喜欢，一定要好好地为他丰富过去，让人知道他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什么，让人共情，感同身受，在我看来全是放屁！”蔺渝：“”倒也不能说不对，但好像又不全对。“你只要长得够好看够出色，你就算真是个十恶不赦的角色，都会引来一批粉丝，其他的都放一边——监狱里的犯人还有人给写信呢。”陈邱恒把手放在膝盖上，盯着蔺渝目光灼灼，“我知道你没演过戏，没什么经验，但无所谓，我可以教你，只要你争气，我需要你这张脸。”【真是把，你是花瓶也没关系展现得淋漓尽致呢。】系统继续吐槽。蔺渝：【闭嘴。】其实，蔺渝认为陈邱恒想要一个外形出色的人来扮演“疑似”霸凌咖，除了他所说的这个原因，更是为了让人们有兴趣对这个人做出这些行为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做出探讨：追溯导致其走上歪路的缘由，警示社会，以此使得所有人更关注未成年人的心理教育。不过陈邱恒没和蔺渝说更多，大概是觉得蔺渝这种“落榜生”不能理解自己更深层次的意义。他听见陈邱恒用超大的声音问：“你会抽烟吗？”“不会。”陈邱恒顿了顿又问：“能学吗？”蔺渝：“”“陈导，裴立这个角色需要会抽烟？”“当然。”系统：【想也是啊，不良少年怎么能不会抽烟，按照开头对他的出场描写，他看起来像是会把烟头狠狠按熄在被霸凌者脸上，享受对方惨叫带来的快感的那种人。】【不意外，但是太脸谱化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在大部分人眼里根深蒂固的不良少年，霸凌者的形象是怎样的，这个被塑造出来的“裴立”就是怎样的，难免有点没意思了。】蔺渝说。【你少来，我看你就是不想学抽烟。】实际上，一名演员为了角色做出一些类似于增肥、减重、扮丑的牺牲都是职业素养，蔺渝学抽烟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对于一名才十九岁，并且初出茅庐，以后必然还要走偶像道路的小明星来说，早早的在镜头前展现抽烟，未免有些过早了。未成年的粉丝太多，能不给他们做不良榜样，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谁没事想学抽烟啊？】蔺渝几乎要翻白眼。下一秒他微微低头，眼帘下垂，摆出一副怅然若失，欲言又止的模样，再抬起眼睑悄悄看了看陈邱恒，在对方脸上流露出“什么意思”的困惑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我，我爸爸是因为这个去世的。”陈邱恒一愣。系统超大声地喊：【你瞎说，他不是。】【他怎么不是？】系统：【他不抽烟啊。】蔺渝：【那又怎么样，他是肺癌去世的，我又没说他是因为自己抽烟去世的，可能是吸二手烟导致的呢。】系统被他的理直气壮弄得头大，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我只是说他是因为抽烟去世的，又没说是谁抽烟，也没说具体是怎么回事，该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事，我又没撒谎。】蔺渝振振有词，顺带弄些歪理邪说，【我自己能想到的，导演和他的团队也必然会想到，在这里说些大家都知道的大道理并不会达成目的。】陈邱恒看起来有些犹豫。“陈导，裴立这个角色还是个高中生吧？如果是高中生的话，是不是还是少一些未成年吸烟的画面比较好？是不是换一种表现更好？”系统：【是谁刚才和我说说大家都知道的大道理不会达成目的的？】蔺渝：【嗯，是我，那又怎么样？】系统：【】它想破口大骂，但骂出的脏话会被自动消音，所以最后还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你是什么想法？”蔺渝说：“您之前也说了，裴立这个形象是存在极度的反差的，虽然在言行举止上他是个十足的小混混和霸凌者，但是外貌又非常出色，非常引人注目，那么是不是同理也是——在他对别人实行校园暴力的时候，抽着烟就没办法造成反差感了。”陈邱恒盯着他：“你说下去。”蔺渝侃侃而谈：“比如说，在裴立这个角色出场之前，男主角看见的第一件和他相关的事物，就是女主角自杀时，留在附近地面上熄灭的烟头。从烟头很容易联想到裴立的形象是不良甚至狠戾的，但如果换一件物品留下呢？会不会勾起别人的好奇心，但是又不会立刻把女主角的死亡联想到那些霸凌相关的情况上呢？”系统：【这么厚的剧本，刚才你才看了多久啊，居然都记得了？！】蔺渝：【我要是不记得，现在可能就要去学抽烟了。哪怕是为了演戏牺牲而抽烟的形象，也和我自己完全不符了，我可是正能量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偶像。】系统：【】行，好，您老人家开心就行。陈邱恒不知道系统和蔺渝你来我往的戏码，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才继续看向蔺渝：“那你觉得，换什么东西留在女主自杀的现场附近更能制造戏剧性，也更容易产生反差呢？”蔺渝的目光在沙发前的小桌子上停顿了一瞬，他早有答案，但让自己在对方面前进行一些有必要的战略性思考。陈邱恒循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桌上。他结婚很早，妻子是中学同学，两人在学校严令禁止的情况下偷偷早恋，一毕业就迅速结了婚，而目前客厅的小茶几上还摆着妻子昨晚看电视时留下的糖果的包装袋。她习惯一边看综艺一边吃硬糖，含着彩色的糖块，使得它慢慢融化成一小块后才咬碎，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倏地抬起头，对上蔺渝的眼睛。“糖。”他喃喃地说。蔺渝眨了眨眼，冲着陈邱恒笑：“陈导，我觉得棒棒糖不错。”陈邱恒直勾勾看向蔺渝的嘴：“张嘴。”蔺渝顺从地张开了嘴，露出一口不比他的脸部状态差的雪白整齐的牙。蔺渝笑起来粲然生辉的秘诀，固然有眼睛、唇形、肌肉走向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口漂亮的牙。【他要干嘛？】眼见着导演凑近了蔺渝上下打量，系统被这动作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居然是“潜规则”。【当然是要看我的牙。】系统：【啊？】蔺渝说：【咬着棒棒糖，在含至只剩下一小块的时候，用牙“嘎嘣”一声咬碎咽下去，如果是我，裴立的第一个出场镜头会给到嘴部和牙上。唔，这个出场很特别，但很让人记忆深刻吧？而且后期至关重要的证据，烟头，可以完美地用棒棒糖的那根棒子来替代呢。】系统：【后，后期？】这人莫非是个妖怪，怎么翻阅剧本都看到后期了？所以他说的后期的重要证据烟头到底是在对自己撒谎，还是确有其事啊？“你这牙和嘴长得都不错啊。”陈邱恒在此时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目光还直勾勾盯着蔺渝，蔺渝咧嘴一笑，声音藏钩，自带甜蜜声线：“谢谢陈导的夸奖。”【抽烟的经典角色不少，不如让我来塑造一个吃棒棒糖的经典形象吧，你觉得呢？】系统没好气地回答：【笔给你，剧本你来写。】蔺渝于是真的去自己“写剧本”了，他跟陈邱恒闲聊：“况且，这么一个角色，出场多风光，结局就多悲惨，才能反衬出霸凌恶行人人得而诛之的结果，起到警醒的作用嘛。”这也是这部电影想要传达的内容之一——也就是说，他是一个负责“上价值”的形象，这个形象必须让人印象深刻，但受到应有的惩罚，让人即使爱他的脸，怜悯他的过去，却也深刻地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是罪有应得，是不可饶恕。陈邱恒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你对裴立的结局，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吗？”经纪人开着保姆车，将蔺渝从陈邱恒处接回来，行至半途，对方将车停在路边，示意蔺渝等一下。他下车接个电话。蔺渝乖巧地等待。顺带降下车窗，深吸一口没被经纪人身上烟味和车内汽油味荼毒的空气。正值夏日，空气中涌动着一股令人不太惬意的燥热，但和导演亲切商谈并成功说服了他的成就感，让蔺渝只觉得神清气爽。车就停在这附近一所中学的后门处，暑假还没到，正值放学时间，三三两两的，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从大门出来，因为蔺渝坐在车内右边，身侧是人行道和墙壁，位置还算隐蔽，无人特别留意他的存在。但以防万一，打算将车窗重新升上去的瞬间，蔺渝手指霍地一顿，倏然回眸。【怎么了？】系统连忙问。【刚才有人在看我。】蔺渝说。他眯起眼睛，视线向那个方向逡巡一圈。人群中，有个骑着单车的少年一闪而过，拐进了毗邻的小巷，衬衫下摆飞扬。少男少女们的目光都控制不住地追随而去。【是不是谁发现你了？你多少也是个有知名度的明星。】蔺渝收回目光。【大概吧。】他若有所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