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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宋家长房一衣带水的二房自然也不容小觑,更何况二房现出着一个丞相呢。
宋家二老爷子六十大寿,谁能不巴结呢?
二房管家这会儿正跟宋长庚汇报着收礼情况。
什么寿面寿糕、面蒸的寿桃、如意、屏风、宣德炉、金弥勒佛玉观音、圭、壁、璋、玉、名人字画,甚或鼻烟壶、扇坠儿、檀香、麝香、冰片茶叶,真是能想到,能送的,各方人士都搜罗来巴结了。
管家杨勇又道:“还有这些年来一直托老爷办事儿的那个海商,叫钟秘的,送了一架镶金九老对弈图屏风,两尊青花万寿瓷瓶,还有一艘象牙雕刻群仙祝寿龙船。”他躬着身体,恭敬道:“那钟秘给奴才塞了百两银子,要奴才一定请老爷看到那艘象牙雕刻群仙祝寿龙船。奴才不敢欺瞒老爷,”说着伸手入怀,取出来一个青布包裹,“银子都收在这里了。”
宋长庚是个精神矍铄的瘦老头,脸上还有几分年轻时俊美的样子,他摆摆手,“既给了你,你就收着。”又问,“那龙船呢?”
杨勇忙让人抬了进来,却见那龙船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有龙凤旗、盖、伞,中层有福、禄、寿三星,下层有韩湘子、何仙姑等八仙,雕刻精细,身价不凡。那海商钟秘送出这件礼物,想来是花了大价钱的。
宋长庚起身走到象牙船旁,简单打量了几眼,道:“你先下去吧。寿宴的事情,你多操劳。”
“奴才分内之事。”杨勇恭敬应着,揣着那包银子退下了。
宋长庚却仔细观摩着那龙船,忽然一伸手将上层的伞向左转了一圈,将盖向右转了一圈,再按住那龙凤旗,竟让那龙凤旗一下子跳了出来。他皱着眉头,从旗杆底端捏出一卷又薄又白的丝布来。
那丝布展开来,用淡墨缜密地写了几行小字。
却是:章章璇玑,胸怀四海,遥望故城,不见离人。
落款处印了一朵极淡的梅花。
宋长庚眉头紧皱,神色颇为复杂,捏着丝布的两指都微微发颤。他捏着那丝布,绕着龙船缓缓踱步转了两圈,将那丝布按入了桌上残茶里;再提起来时,那丝布已经变成一方普通的丝布,上面的字迹消失了。
他大步走出去,吩咐小厮,“备轿。”却是直往永兴茶楼而去。
永兴茶楼乃是南安士人聚集之处,多为年轻学子吟诗作画所用。其最顶层三楼有只设一间雅室,是本地最大学院白鹭学院的学子们聚会的固定场所。宋长庚挂着个白鹭学院副山长的名头,一年里也去个两三次,意思意思得指导点拨一下。
众学子见宋长庚骤然到来,都又惊又喜,各个口称“山长”。
宋长庚微微点头致意,看着众人的诗画,选了两三则略作点评,便道:“来得及,天气热,倒是出了一身汗。我去换身衣裳。”
众学子忙让出路来,都道山长辛苦了。
宋长庚独自出了雅室,却是往永兴茶楼后面走去,只见后院内一路梅柳夹植,松竹掩映,园林优美。
宋长庚到院后,望着左手边两株古荔枝树,脚步顿了一顿——这古荔枝树还是前朝时所植;而眼前小屋的楹联亦是前人所书。
只见一笔流利的飞白,左右两边写着:他浴文禽,从罗舍梦里飞来,览凭苑林翔吉宇;凤鸣翊凤,向刘勰笔端流书,迁乔阿阁听和声。
宋长庚痴痴望着那副楹联,想到当初写下这幅楹联的那人,只觉前尘往事,都如旧梦归来。
屋内传出一道苍老的男声,“阿琦,你来了。”
宋长庚伸手推开木质的门扉,低声道:“虎哥,一别十年,你我都老啦。”
只见小屋内窗户紧闭,窗帘拉紧,里面很暗;屋子正中的方桌旁,坐着一个络腮胡子的粗壮老汉,他身边侍立着一名通体黑纱的窈窕女子。
那女子见到宋长庚,轻轻福了一福,道:“黑娘子见过宋祭酒。”声音很冷,冷得像一块冰,称呼宋长庚也用了旧时名号。
宋长庚看了黑娘子一眼,想到上次见她时,她还是个豆蔻之年的天真少女,不禁一阵唏嘘,叹道:“慧儿也长大了。”他又叹了口气,却已经收了脸上的感慨,望住对面的粗壮老汉,沉声道:“十年前,你托付我那桩事情后,便说过为了周密、再不相见。怎得这次又派手下的人给我送船递信呢?”
彭虎铁塔一般稳坐着,闻言黝黑的脸上肌肉一跳,他粗噶道:“老弟,若一切顺利,我便是死了,也不敢让人来告诉你一声。”
宋长庚脸色沉了下去,莫不是被他猜中了,“难道是公子……”
“公子下落不明了。”彭虎沉痛地点一点头,道:“半年前公子率领上三堂的人,去南诏与当地部落和谈。那时候我旧疾发作,公子怜我病痛,便不许我跟随,留在南安养病。谁知道这下可给了奸人可趁之机!”
“怎得?”宋长庚坐下来,闻言身体前倾,很是紧张。
“唉。”彭虎重重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指着黑娘子道:“这个丫头当日跟着公子的,你要她来说吧。”
“是。”黑娘子又是轻轻一福,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传到人耳中,像是风从严冬的湖上刮过,“因南诏连月劫掠我辈在貂州的势力范围,半年前的一月里,公子便去与南诏的部族大王和谈。和谈很是顺利,归程途经一处密林,谁料到廖堂主骤然发难——他事前在我等饮食中下了毒药,又早设埋伏,公子亦不曾防备于他。这下子变故陡生,我等都无计可施。同行上三堂中的另外两堂无人存活,公子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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