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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台之上,烛火燃得久了,烛芯乌黑蜷曲着,连火焰的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屋中极安静,连沉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亦是清晰无比。眉心陡然一震,清幽视是下定决心,菱唇清晰吐字,“好!待我先收服蓝毒,便自封内力,接近凤绝!”有霍霍的风,徐徐吹散了她绝然话语的尾音……江书婉红唇微张,说不出一个字来,愣在当场…………国破山河在花街柳巷之陪我一晚十多日后,秋更深。连日来的细雨终于停了。天,晴朗,微暖。到了傍晚时分,西天正泛着殷红色的晚霞,映在得月楼亭台阁楼钱清澈的池塘之上,漾出一片玫瑰色的紫光,远远的黑瓦白墙掩映,好似披了一件彩色的盛装。得月楼中,已是人影憧憧。今日是满月,许多人早早赶来得月楼中饮茶听曲,顺便在得月楼中用晚膳,尝一尝那新鲜的膏蟹与菊酒。战火的气息,早已被那绵延的阴雨尽数冲淡,而此刻醉酒笙歌之人,又何曾记得曾经的丧都之痛呢?只怕早就被出人意料的安逸生活给尽数冲至脑后。且凤秦国的确擅长拉拢民心,听闻凤炎已是吩咐圣意下去,战火延绵,百姓营生艰苦,今年一律不缴苛税。如此一来,东都的百姓如何还在乎究竟是谁统治呢?夜幕缓缓降临,四周华灯炫目,映得初初明如白昼。硕大的圆月,倒影在水中,亦是倒映在了每一位看客的酒杯中,随波晃动。亭台楼阁里,初初皆飘着“水中月”的清香味,迷迷蒙蒙间,恍若置身仙境,又似揽月圣地。此时二楼雅间之中,正坐着一名男子,穿一袭上好的云锦黑锻,他的身形修长挺直,背影刚韧有力,隐有气贯九天之势。然举止间却是从容优雅。如锻墨发用数枚碧玉琅环束着,坠着几尾细腻的貂绒,一看便是凤秦国的装束。得月楼的小二极为机灵,入了厢房之中,恭敬问道:“这位爷,您今日想要点些什么?如今这得月楼的大闸蟹与菊酒可是出名的很,新鲜上市,这位爷要不要来上一些?”凤绝眸光定定注视着楼下尚且空落落的揽月台,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不用了,照旧!”小二连声点头,便小跑出了厢房,心中思忖着,这位公子衣着华丽,气质不凡,定不是寻常人,且连着好几日了,天天上这得月楼来,点了茶水与吃食,却又不用,听完曲子坐一刻便走。想来,八成也是冲着楼下的无名姑娘而来的。片刻后,但听的楼下人声攒动,又聚然安静下来。揽月台上,屏风之后,轻盈的足音由远而近,翩翩丽影从屏风后转出,一袭月白绞金绣,天青百褶长裙,乌发高挽,坠着零零落落的珍珠,好似那散在夜空中的摧残明星。正是清幽。她蒙着薄薄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低横的眸子,以及两道如青山远黛的长眉,其余的皆只能浮想联翩。一旁有侍女抱过琵琶,清幽伸手接过,缓缓入座,唇边盈盈一笑,扯动这面上薄纱微紧,更显得那鼻梁秀挺,她轻声道了一句“抱歉,让诸位就等了。”自从那日商议后,她们用了短短四日便将星月盟重组,而她亦是略施薄计,使得蓝毒心服口服,至此效力于白莲教,也算是为教内增了一员猛将。待一切皆安排妥当后,她施了银针,将自己全身筋脉内力尽数封住。封穴,会使全身静血倒流,而那反噬之痛,有如烈焰焚身,抽筋挫骨,整整折磨了她一夜,待到日出紫霄时,方才止歇。咬着牙忍过那非人的折磨。至此,她便在这得月楼中弹起了琵琶,只不过不是她的幽冥琵琶,而是一袭普通的琵琶。既然不便透露自己的名字,她便干脆自称做“无名”。这得月楼中往来皆是贵客,眼下凤秦国的达官贵人更是陆陆续续自夜都过来,而得月楼名声在外,眼下则更是热闹。她定定坐了会,见底下人群隐隐有些骚动,素手便搭上琴弦。纤指波动,琴声若清风拂过,扬起片片梅花,纷纷扬扬,萧萧而下。渐渐把高,又如山泉般高矿清澈,曲中九转回肠,宛转悠扬。只是,夹杂着离愁,寄人篱下的幽凄,还有那淡淡忧国忧民的哀怨,种种不同的情绪蕴于琴声之中,听得底下之人是如痴如醉。一轮音过后,清幽顿开珠喉,婉转吟唱,一时间,有如珠玑错落,宫商迭奏。她的嗓音华润如玉,婉转若风如怨如诉,如泣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就好似那一湖莲花开如雪。月明星稀,小湖风起,吹动着她月白衣衫翩翩如举。波光月影之中,正倒影这她纤弱的身姿,轻盈如蕊。一曲毕罢,众人恍若仍在梦中,半晌才回过神来,旋即是掌声如潮,声声震天。凤绝自楼上望着那抹倩影,眸光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似有万千柔和缓缓落下。清幽依依立起,微微欠身。眼神不自觉地上漂,自那黑色侧影上掠过,复又垂眸。他,来了也有好几日了罢,每次只是听曲,听完便走,不过不急便是,既然他寻来了,便不怕他会走。不动声色,她正欲转身隐于屏风之后。她登台唱了几日,一直风平浪静,可总会有那格外出挑之人,不适时地寻事。一名年轻男子,着狐领羊皮袄,貂绒滚边,看样子便是凤秦国的新贵族一流。他手中握了一直莹白瓷杯,反复把玩着,目光缠绵在清幽身上,满面皆是调笑道:“美人若如是,何不早入怀?”语音上扬,尽是轻薄。众人听得此调侃之语,又多多少少喝了些菊花酒,不由跟着起哄起来。人群中似乎有艺人高声喊道:“这位弹琵琶的姑娘,你不告诉我们你的名字,自称是‘无名,这就罢了。可是总得让我们瞧一瞧你这庐山真面目罢。大伙说,是不是?”又有几人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又不知其名,还不让见其人。这人太过分了,我们天天花这么多银子,可不是为了瞧你那面纱的。”随着人群不断骚动,清幽面露郁色。如今她没有武功在身,少不了只得忍了,若换了平时,哪能轮到那狂徒说话,自己早已是一章挥过去,封了他的口。她语调生硬,道:“小女子不过是登台卖艺唱曲,衬着大家喝茶赏月罢了。这位公子可莫要言过了。”那新贵年约二十出头,双眉略弯,稍显阴柔,他调笑着,身形一纵,施展轻功便跃上揽月台,一瞬已是近至清幽身前,放肆一笑道:“你既然卖艺,何不也卖身?反正都是风月场中之人,有何差别?早晚都是男人身下的玩物,你装什么清高,还蒙着面纱?本爷今日定要瞧一瞧你的真面目,究竟是美若天仙,还是相貌无颜。”他的话,愈说愈放肆,愈说愈不入流。听起来格外刺耳。突然,那狂徒右手一翻,掌风扑来,速度如闪电般自清幽面上掠过。清幽避之不及,轻柔的白芒挥洒间,面纱已是被掀起。但见,眉如翠羽横扫,肌若白雪回光,齿似含贝润,纤柔颇有飞燕临风之姿。那狂徒愣了又愣,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何感觉,美罢,也不算绝色,小家碧玉罢,气质又截然不同。愣了半晌才道:“不过尔尔,虽不是绝美。可还不错,你就跟本爷回去罢。”说着,他便要上前去揽清幽的腰。倏地,寒光一闪,仿若有一蓬银色细雨在阁中爆开,针针都刺入那狂徒的后背之中。顿时那人疼得面色发紫,满地翻滚,生不如死,直直地嚎叫着。围观众人只觉头顶之上有一道黑影飘过,眼前一阵恍惚。再看时,揽月台上早已无那弹琴姑娘的身影,方才她的面纱被扯落,露出容颜不过一瞬,众人也未曾看清,又回想起那曼妙的歌喉和那婉转悠扬的歌声,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若是再瞧清楚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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