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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寻回到卧室里,仰面往床上一躺,四肢是乏的,精神却有点没着落的亢奋。
他摸出杜阿姨给他求来的黄纸符,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隐约闻到那纸上透出来的香烛味,听说杜阿姨去拜的庙又叫红娘庙——这些人找对象不去拜婚介所,去找佛祖做媒,也是挺有意思。
窦寻把纸符往天上一抛,又接住,他考试不用保佑,考砸了大不了回学校上高三,还能跟徐西临朝夕相处地混一年,正中他下怀。他也不至于故意往砸里考,考上就去,反正他的第一志愿没有离开本市,到时候没事就可以回来给徐西临当家教。
总之,考上就那么回事,考不上更高兴。
放眼整个六中,大概再也没有谁比他考试心态再平和的了。
窦寻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然后没过一会,他就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
无因无由,傻笑而已。
他想,这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年。
就这样,虽然考前略有波折,但在异常平和的心态下,窦寻发挥的非常正常,稳稳当当地上了他的第一志愿。
这一年夏天,声势浩大的暖湿气流从东南方向一拥而上,声嘶力竭的蝉鸣叫唤得几乎要停电,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醉生梦死在空调房里,另一部分还没富起来的都尽可能地伸着舌头,防止自己热死在祖国壮志未酬的均富路上。
祝小程和窦俊梁经历了一番狗咬狗的你死我活,终于将家庭财产一分为二,分道扬镳。
祝小程的律师团队以微小的优势略胜一筹,不单从扒下了窦俊梁的一层皮,还意外获得了一个小小的添头——儿子的监护权。
新鲜上任的祝小程终于腾出时间,大驾光临到徐家来接她的儿子。谁知儿子在徐家住了一个学期,学了一口徐进式的简单粗暴,当面给祝小程划出两条道。
“我不缺监护人,知道您也不缺儿子。您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打扰您念经。”窦寻说,“我马上要上大学了,如果您定期提供我相应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会非常感谢您,这笔钱我承诺在毕业后的五年内按照双倍返还给您——比银行的同期贷款利率高不少,推荐您考虑,另外如果您将来有需要,我能负责养老送终。如果您不管我,我也没有意见,我自己去跟学校申请助学贷款和奖学金,以后咱俩两不相欠。”
就这样,这稚嫩而尖锐的少年迈出了他走向人类社会的第一步。
祝小程听了,挖破打滚地跟徐外婆大哭了一场,仿佛已经看见了晚景凄凉的先兆。
老太太虽然一副大家闺秀做派,其实也是个“插根尾巴就是猴”的人物,慈祥地抚摸着干女儿的狗头,她一本正经地装起老糊涂:“哎呀,有撒委屈就跟干妈讲……唉,不过你看呀,干妈么,年纪也大了呀,刚说过的话,一会会就忘掉了,事体听了也搞不拎清的。”
祝小程撒泼打滚大法失效,无计可施地离开了徐家。后来可能也是想通了,除了按月给窦寻打钱,她也就不再露面了。
窦寻在徐家度过了他最长的一个暑假。
他没有像时下流行的那样,利用这个漫长的假期出门旅游散心,因为准高三生徐西临不可能陪他一起闲逛,那窦寻宁可窝在家里陪徐西临背单词。
新生入学那天,杜阿姨帮他打包了行李,徐进女工作狂特意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回家指挥:“杜姐,被子枕头不用给他装了……哎,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他们学校都有,到那买一套就行了,男孩不用那么讲究——都放家里,这孩子军训完还回来呢。”
然后她又嘱咐窦寻:“周末没事就回家住,还可以给那崽子补补课,回头让他立个字据,按着市场价加百分之十标准,从他零花钱里扣补课费。”
惨遭无妄之灾的徐西临震惊地抬起头:“啥?”
徐进:“每周至少看着他学习三个小时,他敢不配合,你告诉我,我双倍扣他零花钱。”
徐西临悲愤道:“妈,你坑亲儿子不打草稿!”
“废话,”徐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坑你还用得着打草稿?我又不是智障。”
徐西临:“……”
“不行我得回公司了,”徐进看了一眼表,对徐西临说,“我雇了个车在楼底下等着呢,钱都给了,不用管,小临子,去送你窦老师一趟。”
徐西临的表情就像刚吃了一口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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