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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用过早膳,石太后便由素姑姑服侍着用药。
“苦,还涩。”石太后拿蚕丝帕子按在嘴角,妩媚的双眉蹙成一道恹恹的褶皱,她叹气道:“哀家如今病了,宝儿却还在置气……”
素姑姑陪笑道:“殿下出了城,只怕还不知道娘娘病了。”
“和那个千夜家的小子一同去了木兰离宫吧?哀家全都知道。当初先帝给千夜家平反,是先帝心慈。如今千夜家只剩那一个小子,势单力薄,如何能与哀家为她选出来的巴州刺史之子相比……”石太后话说得急了,咳嗽起来。
“夫妻之事,还要殿下自己喜欢才好……”素姑姑垫了一句,却还是顺着太后的意思劝道:“千夜少将军与季公子都是少年英才,只是北通苦寒,到底比不上巴州富庶。娘娘的苦心,殿下只怕还没明白过来。”
“正是这个道理。”石太后拍着素姑姑的手,因为咳嗽而潮红的脸上泛起坚毅的表情,她一扬下巴,“去传宝儿身边那个山野大夫来……”
石太后口中的山野大夫,乃是先药王的关门弟子黑黑戈及。
宋元澈狱中自尽后,黑黑戈及便在燕灼华府中安顿下来,每日潜心医术,时不时抓几副美容养颜、调理身体的方子给绿檀。有一日,绿檀被众婢女打趣地红着脸躲到燕灼华身边去,偏偏燕灼华也促狭,一句“我瞧着那莽大夫待我也不如何恭敬,倒是把你当了正经‘主子’。”让绿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石太后这会儿点名要黑黑戈及来看诊,当然不是看上他的医术,而是要通知燕灼华一声,“母后病了,你看着办”。
燕灼华自然不会不懂。她听太后宫中来人说了来意,便让黑黑戈及跟了去太后宫中。她本人却还是在木兰离宫中,不曾去看太后。
母女之间,僵成这副样子,也着实难看。
燕灼华想起那日自己无意识中写下的那八个字,激灵灵一个寒颤,从心底打穿全身。不管母后同燕九重谋划着什么,要她嫁人她是万万不肯的。这倒完全不是因为石太后和燕九重,燕灼华这会儿对婚嫁之事着实不感兴趣。
那日宫中夜宴,少年俊杰齐聚一堂,然而在她眼中,并不比一株草、一朵花更美好。
想她两辈子加起来,动过心的不过三人。宋元澈已死,宋元浪诈死,还有一个十七被送去北通——相隔何止千里。也许下次相见,都要多年以后了。
燕灼华叹了口气。
“殿下,大都公主府处转来的信件。”丹珠儿将厚厚的文书小心摆放在紫檀木桌上。
燕灼华粗略翻了翻,除了例行府中事务汇报之外,独有一则是北通发来的,一则封皮上写了“季英然拜上”。她先将北通来的那封捡在手中,想起那日宫中夜宴,季英然那双少年纯粹的双眸,便将后一封也拎了出来。她虽然无意婚嫁,却也不介意身边有个人陪着。
她先拆开北通来信,将那一张两尺长的信笺细细读来,脸上神色一忽儿喜一忽儿悲,好似在读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一般——实则不过是一个人的日常起居记事。
看到最后一句,“上旬领将军令,出兵南下,隐匿暗行”,燕灼华微微一愣,赵叔叔给十七派任务了?有危险吗?她即刻便想给赵将军写信,好在理智尚存,知道不像样子,叹了口气将墨笔搁下。她送十七去建功立业,却又要因为路途上的危险阻拦这一切——岂不荒谬?
燕灼华胡思乱想了一番,便没有心绪再去看季英然的信,将他的信随手摆在书架上,取了一部《绿井词话》来看,想要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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