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 32 章(第1页)

簪缨的心蓦地一跳,以为自己听错,慌忙趿着细舄下榻。抬眼便见那道比墨还浓的影子映在芰荷屏风上,颀而肃,长袖底摆犹微微晃动未止。“小、小舅舅?”簪缨踩着绣舄窘住,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变出来的,满脑子只是自己方才说的那两字,必被他听了去。还记得他拜访顾公时,自称十六,或是小字也未可知,簪缨由耳到颈,腾地红透。“我、我非有意冒撞尊长……”“无妨,许你没大没小。”男人声音低缓,替那礼数过重的小女娘匀稳气息,隔着屏风道:“听说昨日太子来过,放心不下,来看你一眼。你且歇吧,我这便走。”“小舅舅,”簪缨连忙叫他,踩着地衣往前蹭了两步,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幸而钗环未卸,襦裾皆算整洁,软声道,“我还睡不着。”这是不愿让他走的意思。白日里,她才从杜掌柜那里听说了他的伤情,一腹疑云雾水都堆在那里,且忧且愁。不期相见,总得见上一面、说几句话才好。卫觎却道,“夜深,不合体统。”簪缨奇怪他为何突然腐板起来,哝哝着:“舅父夜探,不就是来看我么,这里再不是皇宫禁苑,我再不是什么人,想见谁都成,怎么就不体统……”谁知卫觎耳力好,这一叨咕,直接道:“我走了。”屏风上的影子随即消失。簪缨潋潋的大眼睛里水光一闪,懊恼自己话多,唤一声小舅舅,趋步追出。才绕过屏风,却见卫觎就站在光照不到的门槛内,高大的身影好整以暇,低头看着她,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簪缨方急得抿住的唇角立刻惊喜上扬。随即明白过来,她又绷住小脸,“我不是小孩子了。”“生气了吗?”卫觎负手歪头,作样子往她脸上瞧了一眼。簪缨将面上的欣喜藏藏好,说没有,比手请来客入室。见立在门边的春堇神色诧而惶恐,她便知小舅舅不是从正门大张旗鼓来的,否则这时候,杜伯伯早该过来寒暄了。便也不欲惊动众人,吩咐春堇送来小几与茶具。而后,她自己搬了两副席垫放在敞阔的地板上,扶着卫觎坐在里侧的位置,自己背着门趺坐于对面。待茶水上齐,她不经意抬眼,视线对上一对薄得惊心的唇,又忙向外道:“将门关上吧。”春堇依言关上门扉,透过窗纸望着室内烛光,才觉有些不对。片刻之前,一道萧萧黑影如一只捕食的乌鹫,从挨着高墙而生的冠树上落下来时,她险些惊叫出声,随即看清,来人却是大司马。她不及开口,只被大司马一眼扫过,竟战栗腿软,不敢发声。可这会儿小娘子却吩咐她关门,如此闷热的夏夜,有什么事需得关起门来说?疑惑的不止春堇一人,寝内,卫觎垂睫瞧着对面的小女娘将斟好的茶汤奉来,鼻尖沁出晶莹莹的一粒汗,问她:“你不热吗?”同一时间簪缨问道:“小舅舅冷不冷?”卫觎看了眼她的神情,了然,扯动唇角:“我热。”簪缨忙又让春堇将门敞开。卫觎微吁,倒叩指节在案上轻敲一下,阻止了小孩儿的一通瞎忙。“可是从杜掌柜那处听了什么话?不必放在心上,舅父不碍的。”簪缨静了下来。半晌,词穷一般低问:“疼么?”那轻细的声音仿佛是害怕声高一点,便会牵动他体内的伤情。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担忧之貌浑不作伪。卫觎眉心轻舒,摇头。他今日确实就是来看她一眼的。此前虽决定了放手让她去闯,虽也知杜掌柜是个妥当人,虽也将亲卫派遣在侧,但听闻东宫竖子犹然纠缠不休,心便不悦。昨日没来,是去了江乘顾家,今日入夜无睡意,兴之所至,便下山过来瞧一眼。一眼的事,并不想惊动阖府,谁知一来,便绊住了脚。还被人当成瓷娃娃似的照料了一遍。既然她留客,卫觎起身道:“换个位置。”他让簪缨坐到里侧去,擦肩之时弯腰抄起一物,拂袖而跽,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随意在案上摊开。“为何画我京口?”原来那张被簪缨参详了一晚上的地图,之前在她翻身时带到了地上,她也未留意。卫觎是随意的动作,随意的口吻,可落到簪缨身上,这洞若观火的姿态无端便渗出一丝压迫感。她一整晚的郁结便被这一句岔开了,心中想,小舅舅又非妖怪,总不会通过一个圈儿,便洞悉她来历有异,拥有前世的记忆吧……可也下意识心虚,顾左右而言他:“小舅舅,你是如何进府的,我方才都没听到通报……”卫觎纵许地瞧着她,“明日让人给府上外墙加高一尺。”簪缨“啊”一声,转转眼,又想起一事来,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兴奋了些:“小舅舅,我想到要如何同王家打交道了。”于是便将之前的想法与他通说了一遍。末了,很在意地观察卫觎表情,“我想的对么?”那双桃花微潋的眼眸在凝着一个人时,既挚且纯,仿佛能一眼看到你的底里,暧暧灯影,更将少女浓密的长睫揉弄出一点迷朦的痕迹。卫觎丹田一燥。他一想到阿奴从前便用这般眼神看着李景焕,凭空陡生怒火。男人即刻敛住了睫,扣指,淡嗯一声。一刹那的功夫,他神色恢复如常,慢慢重复她的话,“非我求人,要人求我。”而后拖长腔子,“兵势三昧已得,阿奴了不得。”簪缨晓得小舅舅是在哄她,不过见他不反对她去赴王家举办的宴会,便知不碍。殊不知,在卫觎眼里,他有生之年,淮水之南,她无论想做什么都是不碍的。他淡淡看着羊皮地图上那个鲜红的圆圈儿,也不再问什么,懒散地出了会神。两相无言,唯余茗香。卫觎以为逗留的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将走,簪缨忽又开口:“小舅舅,外头——是什么样子的?”她的目光,不知何时也投到了两人之间的那张小小地图上。卫觎失笑,“你是真的不困吗?”簪缨认真摇头。

卫觎的身势便沉了回去。盯着地图神游了一会儿,忽扬袖并指摘下她鬓间的珠花,拧下一粒洁白的珍珠,按在地图上红笔圈就的位置,“京口。”又紧临京口西南方放下一珠,“钟山。”又在钟山西南二指处放下一珠,“东府城。”又在东城西方二指处放下一珠,“西州城。”又在西城西北二指处放下一珠,“石头城。”又在石头城正北四指处放下一珠,“白石垒。”簪缨蓦然打起精神。她全神贯注地听着看着,只见那六粒珍珠,纷散围拱着一片凹下的所在,心知那便是京城建康了。卫觎又不紧不慢地,在京城上下的两条水道上各划一指。上为:“长江。”下为:“秦淮。”“建康依山环山,四周拱卫,如此之多。诸葛武侯曾言此地‘钟山龙盘,石头虎踞,乃帝王之宅’。依你看,何如?”簪缨的见识自然不可能比诸葛亮更高明,瞠目结舌地看着小舅舅。卫觎却也不等她回答,点指白石垒:“南朝渡江近百年,此地,曾被驻镇的数任太守纠兵占城四次,攻建康西城门三次,石头城救之。”又指石头城,“此地,被蜀城流民攻破一次,被攻克匈奴的将军邀功反水一次,被王、庾、桓、周几世家轮番出镇,内斗争夺不计其次,旦乱,则东西府城联兵救之。”他修长的指头晃到京口,眼里露出两分淡漠的讥嘲,“此地,目前为止,倒还未曾乱过。”簪缨一句一句地听,方知都城之内一片繁华太平,世族逸乐,工商安居,而一城之外的京畿却不是如此安稳的。她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便是建康城周屏障虽多,却也琐碎,势力分散,被珍珠包围的城市,好似一粒弹丸,左边动,它便向右滚一滚,右边动,它便向左滚一滚,看似安全,却也受制。但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不大敢说。卫觎这时拢掌将地图上的珠粒尽数一收,又指着上面线条最粗的一条蜿蜒横线,对簪缨道:“这条便是淮水,是南朝如今防备北寇最紧要的一条防线。当年你阿父,随傅大夫远出淮北,追随刘洹将军至兖州陈留,为的便是收复淮北大片中原故土。惜那一战虽胜,胜得惨烈,所收疆土,一年内复失……”他的手指再向北移,却画出了羊皮,触到冰冷的木案。“可惜。”卫觎落拓垂睫,“这张舆图不够大。”簪缨却是顺着卫觎手指划过的地方,依依不舍地轻触阿父足迹到过的州郡。卫觎见她神色依恋,想到她自幼便未见过父亲,眸中翳色被浓郁的怜慈化开,柔声道:“方才的话,有许多皆是我年少无知时,你阿父教导我的。”簪缨听了,既惊且恸,蹙眉低喃:“我父原有大志。”她原以为阿父只是个学识渊博的儒生,然而近日细读先考留下的手书,见兵法论策,皆留有注评,虽深奥难懂,却也让她得以一窥父亲的才能。她忽地扬头问:“舅父之志,又在何处?”卫觎略顿,却是将方才之言重复了一遍:“这张舆图,不够大。”簪缨奇异地听懂了,目光璨然,由衷敬佩:“那必是其志甚大,所挟甚远了。”卫觎摇摇头,一双锋锐的剑眸微眯,似含温情:“不,三哥说我少年轻狂,我之所向,是凌虚蹈空,误国害民。”簪缨花了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阿父行三,小舅舅口中的“三哥”,便是她阿父。错愕当场。怎么会……“现下困了吗?”卫觎点到而止,漫淡地起了身,隔着一方茶案,弯腰抄起簪缨面前的茶盏一口饮尽,那是方才簪缨奉给他的茶,忘了调换。撂回去的,是一支仅剩一股花蕊的冰银小钗,“不困也要歇了,大晚了。”簪缨慢吞吞跟着站起,见他神色不以为意,浑不似方才话里的动魄惊心,嗫嚅一下,也不好再追问。余光掠过更漏,不晓得今夜何以过得这么快,簪缨只得颔首福身:“阿缨今日受教,敬送小舅舅。”“多礼。”卫觎说了她一句,目光在小女娘所穿的白襦曲裾上掠了两眼,盘踞在心头多时的疑虑又冒了出来。他一步一沉走到门口,到底又停下。侧身含眸,声低如磬:“阿奴为谁服素?”簪缨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灯影下,卫觎的侧脸沉静如旧。他其实并没看着她,而是微微垂低视线,带些避让与纵容的意思,不露锋芒,让人心安。簪缨心中忽便酸涩。没有人瞧得出她的心事。她在宫里时一味衣着简素,按理说如今已经自由,想穿红穿绿都随她喜欢,可她出入的衣着依旧只是浅衣白裳,与从前没什么不同。旁人只道她习惯如此,也劝她不妨试试新鲜颜色。只有小舅舅,总是能一眼看穿她,问她:为谁服丧?她垂下睫,心中说,为我自己。口中赖道:“小舅舅,我困啦。”卫觎见她不愿说,果真收回视线,转过屏风,一去无痕。“大司马真走了吧?”西厢抱厦,杜掌柜撑着精神头和护院再三确认过,微舒一口气,可算是能睡觉了。沐浴已毕的任氏在里间篦着湿发,犹觉不妥,“如此大晚地过来,还径入小娘子闺阁……”杜掌柜嗐一声,“大司马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人物,若真有意避开人,咱们便不会知道了。你不晓得,他从军前便行止随心,不受常礼拘束,曾在东家的屋子里和姑爷彻夜清谈,把东家烦得直撵人,笑骂他小猢狲……”说起往事,杜掌柜眼里浮起一点细碎的笑意,却凝不成形,又打着漩儿渺渺沉了下去。叹息一声:“从前呐,不提了。”……日子忽倏而过,一晃到了六月初一。簪缨应邀赴王氏之宴,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皇宫以外的筵席,第一次不以准太子妃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清晨洗漱后,素发垂腰坐于镜前的簪缨,发觉刘海已经挡眼。春堇手持象牙梳,提议为她将额发梳上去,簪缨轻嗯一声。任娘子也提前备了许多套鲜衣靓服,供小娘子挑选。簪缨透过镜面一一扫过,说:“穿白。”!

热门小说推荐
当明星从跑龙套开始

当明星从跑龙套开始

精神发疯文学,没有原型,没有原型,没有原型(讲三遍),请不要在评论区提真人哦。金手指奇大,cp沈天青。日六,防盗八十,上午十一点更新江繁星八岁时候看见律政电视剧里的帅哥美女环游世界谈恋爱...

为夫体弱多病

为夫体弱多病

专栏古耽预收微臣诚惶诚恐求个收藏容棠看过一本书。书里的反派宿怀璟是天之骄子,美强惨的典型代表,复仇升级流高智商反派人设,可惜人物崩坏,不得善终。结果一朝穿越,容棠成了文中同名同姓早死的病秧...

官途,搭上女领导之后!

官途,搭上女领导之后!

草根男人赵潜龙怀揣为民之念,投身仕途。且看他如何一路横空直撞,闯出一条桃运青云路,醒掌绝对权力醉卧美人膝...

官梯险情

官梯险情

叶峰一踏上官梯就遇到两类险情一是多种危险的感情,二是各种惊险的官斗。叶峰三十六岁就被提拔为县教育局副局长,从报到那天起就被卷入这两种险情的惊涛骇浪中。他是草根出生,却有顽强的意志和搏击风浪的能力,他像一叶小舟在惊险莫测的宦海里沉浮出没,劈波斩浪,扬帆远航,步步高升。...

医道官途

医道官途

天才中医凌游,在大学毕业后为逝世的爷爷回村守孝三年,并且继承了爷爷生前经营的医馆三七堂。可突然有一天,一群大人物的到来,让他的人生出现了转折,本想一生行医的他,在经历了一些现实的打击之后,他明白了下医医人,上医医国的道理,为了救治更多的人,从而毅然决然的走向了官场,游走在政军商等各种圈子。从赤脚郎中,到执政一方,从懵懂青涩,到老成练达,看凌游如何达成他心中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崇高理想。...

官狱

官狱

官场,是利益的牢笼胜利者,在人间炼狱失败者,在人间监狱。爱与恨,恩与怨,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