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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青骨晃了晃脑袋,眼前清明了些,随后咳嗽几声,吐出两口灰,才觉嗓子舒坦不少。她再次喝道:“闭嘴。”白龙充耳不闻。伏青骨看了眼山下漫涨的江水,“还哭,便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将你做成鞭子。”她抢了白龙的蛟丹,白龙本就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会听她呼喝,依旧张大嘴嚎个不停。雨越下越大,照这么哭下去,势必会引发水患,祸害四方。“再不闭嘴,休怪我不客气。”这妖道对自己客气过吗?白龙一边哭,一边翻白眼。它似龙非龙,似蛟非蛟,哭起来声音犹如夔牛,震得人双耳胀痛。伏青骨揉了揉耳朵,这孽畜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合手结印:“雷令,五雷风伯,雷电奉行!”令出罚行。炽白火星,融入漫天雨水,瞬间铺成电网,将白龙罩在其中,烧得它胡须打卷,满身焦香。白龙张嘴,吐出一个烟圈,收声了。山顶上乌云骤散,金光普照,伏青骨沐浴在日光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好似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天光。等晒够了,伏青骨走到白龙面前,问道:“我为何会在此处?”白龙翻眼皮,它哪儿知道?伏青骨又问:“那你可知道我是谁?”白龙瞪眼瞧她,这人竟不知自己是谁?难不成脑子被雷劈坏了?它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伏青骨一见它这副模样,便知它并不通晓内情。这白龙不大聪明,什么都露在脸上。伏青骨猜想,自己应是不知何缘由,跌落到此处,正碰上这只白蛟历劫化龙,阴差阳错地夺了它的蛟丹,才遭此一劫。只是在这之前她是何人,是何种身份,便一概不知了。她按了按额头,只觉好似要裂开一般,想是遭受重创,识海受损的缘故。白龙见她兀自出神,便趁机召唤自己的内丹。内丹有所感应,蠢蠢欲动,伏青骨心头一缩,吐出一口鲜血。她立即盘腿打坐,捏定丹诀,念净心神咒,咒过五六遍,内府才逐渐平静下来。伏青骨睁眼望向白龙,白龙脑袋一歪,闭眼装死。这白龙究竟渡劫成功没有?她不禁疑惑。若说成功,却也没有升天讨封,若说未成,却又破体化为了龙形。白龙将眼睛眦开一条缝儿,眼珠子上下打转,这妖道该不会真想剐了它做皮鞭吧?伏青骨盯着白龙陷入沉思。眼下她和白龙的内丹虽看似合二为一,却并未完全融合。若她心志不够坚定,神魂不够清明,被白龙钻了空子,那么内丹随时有可能被分化,甚至被吞噬。她如今金丹、识海、肉身皆受大损,在金丹修复分体之前,还得依靠蛟丹而活,所以不能让白龙将其夺回。可又不能杀了它,它既占了机缘,化身成龙,便是天道造就。天道不可违,违之则大逆,会招致天罚。她可再经不起一道玄雷了。可若就此放任,便是给自己留下后患,得趁眼下它刚成龙形,灵力匮乏,想个法子来牵制它。白龙被伏青骨盯得发毛,只觉这妖道肯定没憋好屁。可眼下它刚化形,又失了蛟丹,灵力低微,还被巨石压住,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它在心头默默祈祷,希望这妖道还残存着一丝善念,放它一马。待它来日修成真龙,必将报答……呸!报仇雪恨!夺丹之仇,灭道之恨!一人一龙各怀鬼胎,对视良久。伏青骨起身走到白龙面前,朝它露出一丝自认温和的笑容。可此刻,她脸上、身上,爬满黑红交织的裂口,一笑起来,只让白龙觉得狰狞可怖。“白龙,我们来做桩交易,如何?”交易?白龙防备地看着她。伏青骨同它好言商量,“我助你脱困,你助我疗伤,可行否?”可行,可行!白龙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只要能出去,待它拿回了自己的蛟丹,哦不,如今是龙珠了。待它拿回自己的龙珠,便将她请到肚子里去疗伤。“那便就此说定了。”伏青骨笑容一整,“不过,为避免将你救出来后,你翻脸不认人,所以我得封印你的真身,还请你暂且忍耐。”白龙顿时一僵。这是交易吗?这是强盗!伏青骨按了按额头,忍下针扎似的痛,在碎裂的识海里搜寻,试图扒出点有用的东西。不曾想还真让她扒到了。伏青骨定了定神,在身上摸索搜寻,果然搜出一只乾坤袋。她试着念了一个口诀,那乾坤袋便打开了。看来她的识海虽成了漏斗,漏掉了不少东西,可剩下的一些咒术法诀,还是可靠的。她在乾坤袋中摸索,摸到一把珠子,掏出来一看,竟都是夜明珠。白龙看到夜明珠,顿时两眼发光,可惜伏青骨很快便将夜明珠给塞回了乾坤袋,它只好遗憾地咽了咽口水。,!伏青骨又在乾坤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块黑漆漆的木牌。白龙一见那木牌,只觉得一股凉气爬上它的龙脊骨,若不是被石头压着,恐怕它早狂奔而逃了。那是降龙木!伏青骨抹开木牌上的灰,‘降龙令’三字映入眼帘,再看木牌背面,雕着一条盘卧的龙。“应该就是它了。”等等!不等白龙制止,伏青骨便将灵力注入降龙令中,吟道:“大壑千里,深泉九重,奋髯乍起,矫首还冲,兴风助雨,为我所用,龙行律令,降!”敕令落音,降龙令金光大盛,随后无数条锁链自金光中探出,击穿山石,将白龙捆了个结实。又来?白龙死命挣扎,最后竟叫它脱出一缕龙魂。那缕龙魂晕头转向地乱窜,随后被伏青骨弹出一条电纹缚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真身,被收入降龙木中。降龙木收了白龙真身,又变回黑黢黢,灰扑扑的模样。别看它其貌不扬,却是东海万年火石木所制,专克‘四脚蛇’。这人身怀降龙木,绝非寻常修道之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伏青骨收了降龙令,走到那一缕龙魂面前,说是龙魂却又不大准确,因其形貌与白龙前身一样,是白蛟。“原来如此。”正因这缕魂,才没能真正化龙。这白蛟虽身已成龙,魂却还未洗伐干净,所以才卡在了半龙半蛟之中。咳,虽不能化龙也有她夺取蛟丹的缘故。不过也表明,它机缘未满,待机缘一满,自会成龙。白蛟甩着尾巴挣扎,带起一阵阵狂风。伏青骨伸出左手,五指一握,电纹瞬间收紧,又捏指一点,电纹便爬满白蛟全身,将它捆得结结实实。捆呀捆的,就习惯了。电纹越收越紧,白蛟被勒得眼冒金星,只得跟着收缩身形,收到壁虎大小,便‘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伏青骨盯着‘壁虎’思忖,既这白蛟因自己而无法化龙,不如将它这一缕魂纳入丹内安抚温养。如此一来,既可平内府之躁动,有助于内丹复原,还能养其蛟魂,使其蓄力,待来日应劫化龙,也算全了此番机缘造化。打定主意,她便调动灵力,逼出青丹,将那一缕蛟魂吸入其中。蛟魂入丹,荧光流转,丹上的裂纹立即淡化了些许。果然奏效。伏青骨将青丹纳入体内。那白蛟回过神后,自是少不了一番闹腾。伏青骨打坐结印,定丹清心,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将其降服。再睁眼,天地清清静静。伏青骨查视内府,却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四脚蛇’,正卷着青丹睡得直冒鼻涕泡。她起身捏了个洗尘决洗去污泥,可身上的裂痕,却越发触目惊心。不过伏青骨并不在意,一副皮囊而已。她放出神识,听到江河下游传来的哭喊呼救,决定先替这‘四脚蛇’收拾残局。打定主意,伏青骨解开聚灵阵,随后捡起脚边一片尚算完整的白麟,注入灵力,将其化成一叶小舟,踩着它飘下了山。——————萌新分界线——————聚灵阵一解,万物焕发生机,被山洪冲得七零八落的修士们,终于能御器飞行,陆续赶到山顶。可登顶后,并未发现大妖巨兽的身影?难道有人捷足先登?“看这是什么?”一人从灰土中刨出一片带着血污的鳞片。“这儿也有!”“是龙麟?”“不像。”一名泑山派弟子捡起一片检查后说道:“这是蛟的鳞片。”泑山派擅练器,其弟子之断言,定出不了差错。“蛟?”众人看着被荡平的焦黑山头,和满地残麟,纷纷惋惜。蛟千年渡劫而化龙,可他们并未看见化龙讨封之兆,显然渡劫失败。且瞧这眼前场景如此惨烈,又未见蛟龙尸身,怕是被劫雷劈得死无全尸,灰飞烟灭了。真是可惜,可惜啊。“这蛟龙之鳞虽不如龙麟,却也是练器的好材料,何况这还是难得一见的白蛟。”泑山派弟子环顾四周,见地上散落着不少鳞片,便对众人宣告道:“各位道友,若得白麟想以之练器者,可找本派弟子,念在同行一场,价自廉平。若得之无用者,亦可卖与本派,一片白麟换可黄金一两、现银百两,或灵石十颗。”众派弟子闻言,争先恐后地拨瓦翻土,寻起白麟来。总不能白跑一趟。“大伙儿快过来看,这有个阵法。”“哪儿?”“咦?这是个什么阵?”几名弟子来到已不复存在的道观处,见到一个怪异的阵法,一人赶紧喊道:“蓬莱道友何在?”蓬莱一派最擅布阵破阵。蓬莱弟子闻言,赶紧围过去查看。一名弟子查看后说道:“这是个被逆转的阵法。”“逆转?”众人面面相觑。几名蓬莱弟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同时将灵力注入阵中。不一会儿,阵法被催动,浮起淡青色灵气。,!众人惊呼,“聚灵阵?”蓬莱弟子散去聚灵阵,将隐没于泥土中的旧阵画出,又把改动之处复原,再齐力将其催动。可试了几次,也没能开启。看来是个大阵。“诸位道友,还请相助,借灵力一成。”各派弟子随即上前,各输了一成灵力给几名蓬莱弟子。“够了。”几名蓬莱弟子咬紧牙关,将得来的灵力大半都输入阵中,半炷香后,终于艰难地将阵法开启。阵法在开启后,露出真容,几道锁链飞出,在阵中狂舞。“是降魔大阵!”一名蓬莱弟子惊喝道:“退开!”各派弟子立马退开几丈。“此阵有主,若旁人贸然催动,又无法将其控制,便会反噬自身。”几名蓬莱弟子面色惨白,开阵不到一刻,他们便支撑不住了。“收阵!”随着一声厉喝,蓬莱弟子们齐齐撤回灵力,然后同时被降魔阵震开,摔了个狗啃泥。“呸呸呸!”众人忙上前将几人扶起,关切道:“怎么样?没事吧?”一名年长些的弟子摆手,“没事。”随后上前查看。可降魔阵已经隐匿,再瞧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设下的阵法。”他揉着胸口,“时隔百年,竟还有这般威力。”“你怎知已时隔百年?”一人疑惑道。那蓬莱弟子道:“降魔大阵由紫霄雷府前任掌门灵皋仙尊所创,用以封印凶兽獓因,此阵不仅需要强大的灵力,更需以真阴之血点阵。”他咳嗽两声,啐出一口血,喘气道:“待阵法结成之后,人与阵合二为一,威力无比,可降上古大妖巨兽。”另一名蓬莱弟子见他气短,一边替他拍背,一边补充道:“此阵威力虽大,却极其损耗元神,非半仙之体不可承载。后经我派先祖改动,才为各派广泛使用,只是威力大不如前。”“这是咱们如今使用的降魔阵。”先前那名弟子缓过气来,在地上重画了一个降魔阵,果真与方才那阵不同。“方才那降魔大阵,便是未经改动之初始阵法。而今各门各派能设此阵者,除了七大仙门的掌教掌门外,再无别人。”“那会不会是哪位掌门所设?”“近百年来并无凶兽祸世,谁会无故设此阵法徒耗真元。”那蓬莱弟子思忖片刻道:“不过你这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人一事。”“何人何事?”蓬莱弟子扫视众人,“各位可都忘了?在这荒剑山,曾有一场大战。”一些年长的弟子恍然大悟,刚入门的弟子们却茫然不知。一名负剑少年问:“什么大战?”蓬莱弟子道:“紫霄雷府剿杀祸斗一族。”祸斗一族,生于石中火,主灾祸,喜食人。“这荒剑山原本是祸斗一族群居之地,常以过路行人为食,甚至能伪装成盗匪,下山劫掠商队、村民。百年前,因劫杀紫霄雷府入世游历的十二名弟子,并将其烤食,才招致覆灭。”负剑少年追问:“这祸斗一族既如此凶残,想来不好对付,那紫霄雷府共派出多少弟子,才将其剿灭?”蓬莱弟子竖起一根指头。“一百人?”“一人。”“一人?”少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蓬莱弟子眼底浮起一丝崇敬,“若是那人,一人足矣。”泑山派弟子对蓬莱弟子问道:“道友的意思是说,这阵法是那人所设?”蓬莱弟子点头,“该是她无疑。”泑山弟子不解,“可按道友方才所言,此阵认主,可那人已殉三十载有余,如今又怎会在此催动阵法?”“催动的是逆转后的聚灵阵。”蓬莱弟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望向那残留的血迹,“应当是有人发现这个阵法,将其逆转……”说着,他猛然顿住,这上头不是白蛟历劫么?哪来的人?即便有人,此刻又在何处?他们上来时,并未看到其他人。难道同白蛟一起,死在雷劫之下了?泑山弟子问:“怎么了?”“没什么。”蓬莱弟子回神,四处看了看,可除了那个被逆转的阵法,和遍地白鳞外,再无其它。那般动静,即便有人,想必也难活命。负剑少年急切道:“你们说的究竟是谁啊?怎么说半天也没报个名号?”蓬莱弟子回神,随后转身望向北方雷泽,沉沉道:“她便是紫霄雷府上任掌门,灵皋仙尊之亲传弟子,灵晔真人。”“灵晔真人?”少年凝眉,“为何我从没听说过?”蓬莱弟子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哀痛,“因为她已于三十二年前殉道。”——————落水分界线——————白麟舟落入江中,伏青骨打了个喷嚏,差点翻船。她乘舟逐流而下,带起层层清波。湍急的江水被压服,卷入洪水中的百姓,被推回到岸上。淹没的田地、房屋,也纷纷退水,露出真容。有百姓见江中白影闪过,跪地伏拜,高喊道:“多谢水神显灵,救苦救难!”伏青骨可怕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后飘向下游。下游水已平缓,伏青骨脚下的白麟舟变得钝重。“不好。”一个不注意,白蛟的灵力被她挥霍完了。伏青骨想腾身上岸,却无法使出一丝灵力,最后只能随白鳞一同没入江水中。:()伏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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