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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鹤指指自己的鼻尖,笑了下,流露出几分自嘲和狡黠,“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像个商人,凡事讲究回报,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之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红叶寺财力一般,香客们留宿的屋子也不甚周全,门缝里甚至还能漏进来细细的风,吹动烛火。
摇曳的火光映在秦放鹤身上,将他的大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之中,昏暗暗看不清表情。
“所以万般危急之际,若果然回报远超投入,或许我也会奋不顾身……”
他淡淡道。
即便这样的回报再也不会作用在他身上……
齐振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跟着心潮起伏起来。
他才要说话,却见秦放鹤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说得太虚伪,连自己也受不了,双手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龇牙咧嘴道:“说笑而已,齐兄不必当真。”
齐振业:“……”
你这样说,我便越发不能不当真了。
“说回那家人吧。”秦放鹤往前坐了一点,那些阴影便如流水般自他脸上滑走,露出一张白净的,仍带着几分稚气的脸来。
“不知你会不会觉得不中听,但我从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人生而好逸恶劳,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如果他们知道你心软,觉得他们可怜,轻易给出钱财,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便会心生依赖,丧失求生的本领……”
所以秦放鹤第一时间阻止了齐大善人当散财童子。
这就跟基层扶贫是一个道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只是每年定时定期送钱捐物,他们就会觉得:反正哪怕我不干活也有人管,白得的东西,那干嘛还要去受那个罪,自己挣钱呢?
长此以往,越发懒散,最后可能连送上门的东
西也瞧不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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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教给赚钱的法子,他们就会感觉到赚钱的不易,体会到成就感的同时,也会珍惜得来的每一分收获。
哪怕上位者或是这批人死了,可谋生的法子留下来,便如同埋下一枚火种,生生不息。
当然也不排除有冥顽不化者,但总归整体是好的。
齐振业看着他并不算强壮,甚至在厚重的冬衣包裹下越加消瘦的身体,不禁肃然起敬。
“但想做到那一步,必须要做官。”
“是,”秦放鹤毫不犹豫地点头,“要做官。”
只有做了官,才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和家人。
哪怕会面临新的风险和危机,但同样的,也能带来新的机遇。
做平民,做商户,确实也能救济四方,但还是那句话,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权力,只有手中掌握了权力,才能催动别人替你去办事,顺势平衡四方。
从出生到现在,齐振业从未经受过如此直白而猛烈的洗礼。
他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只觉得掌心下“噗通、噗通、噗通”一下下跳得厉害,直叫他血气上涌,头脑发涨。
“齐兄,”秦放鹤终于推了一盏茶过来,“我并非,也不能叫你一定去做什么,但你我相识一场,总有点真心话要说。举人,至少一个举人,你该拿下来。”
以他自身为例,秀才和举人,不亚于天壤之别。
前者,尤其是齐振业这种非廪生,也没入地方父母官的眼的寻常秀才,真的不算稀罕,处境也只会比普通平民好一丁点儿罢了。
就好比去世的秦父,他也曾是秀才,并得乡邻爱戴,可最后又怎么样了呢?
只是一场疾病,便迅速摧毁了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甚至最后连那小小孩童,也未能幸免遇难。
何其可惜。
秀才尚且如此,更何况底层平民?当真没有半点抵抗风险的能力,能活着全靠幸运偏差。
齐振业家中有多少钱,秦放鹤不知道,暂时也没兴趣知道,但肯定不少。
当下他父母健在,正值壮年,尚且不惧,可以后呢?
等齐父齐母老迈,家产要交给谁?给齐振业?他是做买卖的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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