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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凤英一抬眼,瞅见乖巧可爱的漂亮娃子,乐了,“大姑忙忙活活咋把你给落下了,咱这么漂亮个娃儿捯饬捯饬才稀罕人呢。”周锦钰撒腿就跑,到底也没能逃过大姑的魔爪,强行给光洁的小额头上点了个红点儿,又在两边儿腮帮子上给涂抹了胭脂,小娃的嘴巴本就红润,担心那口脂对娃子不好,周锦钰的小嘴巴算是逃过大姑的□□。瞧着铜镜里的小娃,周锦钰感觉要是再来一顶帽子就齐活了,妥妥的小僵尸一枚。除了他觉得不好看,周家众人都觉得多俊一个娃娃。收拾妥当,带上摘好的辣椒,一家人出了门儿,周老爷子和老太太送到门口儿,叮嘱几人出门在外看好孩子。至于“在外边儿别亏待自己,别舍不得花钱”这种话,有大姑娘在,这话得反过来说,败家闺女挣十个敢花五个的主儿。“凤英,一大家子这是赶着车哪去呀?”胡同里街坊打招呼。“婶子,这不,出门儿串个亲戚。”周凤英扬起脸儿来,脆生生笑应。周家一家人走远了,大柳树下,几个纳鞋底儿的农妇忍不住脑袋凑到一起,嘀咕起来:“啧啧啧,一家子还描眉画粉儿哩,整得挺像回事儿。”“光你不知道吧,人家老周家这是养鸡发财了,咱要有钱,咱也整整,你看人家眉毛多黑,嘴唇儿多红,脸也白呀,看着就喜兴。”“可不喜兴,家里的汉子看了都能多吃两碗饭。”“不光能多吃两碗饭,说不定这晚上钻了被窝呀——”“快去你的,可别说了,二牛嫂子你可真不害臊。”几个女人捂着嘴儿咯咯笑起来,都是土生土长的庄户女人,成日里围着锅碗瓢盆儿娃子男人转,对美的向往和羡慕远远大于美本身的意义。阳春白雪是美,农家乐审美亦是对生活的追求和热爱,只要自己觉得美,美就属于任何人。铃儿叮当,小毛驴似乎是感知到主人的快乐,兴奋地甩了下驴尾巴,迈开四只蹄子哒哒哒前行。一家人到了镇上,把驴车存好,周凤英先给了一文钱,让人晌午给喂上草料和水,别亏待了自家的驴。临河镇地方不大,却是交通的咽喉要道,京都南下,南方北上的船只几乎都要经过此地,只不过这里距离繁华的南州府仅仅百余里水路,大多船只都在南州府停靠罢了。徐徐江风拂面吹来,带着江水特有的清凉湿润,放眼望去,碧波荡漾,两岸青山绵延数里,颇有几分人在画中游的惬意。周大郎见小侄子小脑瓜儿探出了围栏,大手一捞给按回怀里,站起身来,抱着小侄子大步往船头走。走到船头,大手一托,将小侄子扛在了厚实的肩膀上。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小娃的视野瞬间开阔,万里碧空,千里江水,当真敞亮畅快!约莫坐船两个时辰以后,到了南州府码头,客船靠岸,一行人下了船。南州府码头不比临河镇那种小地方,除了客船还有很多停靠的货船,行人和码头上做工的人来来往往,热闹得很,周凤英拉着兰姐儿的手,嘱咐闺女不准乱跑,这种地方人贩子最是猖獗。“包子,大肉包子,皮薄馅儿大好吃不贵。”“肉馍,羊汤粉儿,五文钱一碗了。”“炊饼……”人多,卖吃食的就多,尤其是码头这种地方,卖小吃食的摊子一个挨一个,纷纷吆喝着揽客。周凤英来过一次了,有经验,领着几人来到一处包子摊儿前,“老板,给俺来五个猪肉菜包子。”说着话递过去八文钱。“刚出锅的大肉包子,您拿好,小心烫着。”老板动作利落地捡出五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放到周凤英铺着干净粗布的提篮里。周凤英转头对几人道:“大郎,弟妹,咱几个先一人垫吧点儿,留着肚子咱一会去吃大酒楼。”“大姐,你们吃吧,我还不饿。”朱氏摆摆手,她担心吃东西会把嘴唇上的口脂全都沾掉了,等见到二郎的时候妆容就不完美了。“娘,俺也不饿。”兰姐儿第一次来大府城里,不想还没进城呢,妆就先花了。周凤英这才后知后觉得想到几人嘴上涂了红嘴唇呢,干脆自己也不吃了,递给周大郎和小侄子一人一个,“你们爷儿俩趁热吃吧。”周大郎忍住笑,接过包子,大姐的嘴唇儿红是红,可总觉得红得有点儿过了,让他不厚道地想起那猴屁股来。周锦钰两只小手儿捧着大包子啃,光看见包子都快看不见脸了,逗人得紧,周大郎担心干吃包子太噎,拿了水喂给他,当了一年多的小娃子足够周锦钰从别扭到适应自己奶娃子的身份,就着周大郎的手喝了两口,推给周大郎,“大伯,你也喝。”朱氏道:“大哥,你歇会儿,我来抱着他吧。”周大郎摆摆手,表示不用。周锦钰:“大伯,我可以自己走。”周大郎自是不同意,这可不比在周家庄,码头这么多人,磕着碰着怎么办,走丢了怎么办。周凤英笑道:“钰哥儿长大了,可得孝敬你大伯,大伯多疼你呀,比你爹带你的时间还多呢。”周锦钰大眼睛里扑闪扑闪地,小奶腔软软又清亮,“大伯也是爹爹,是大爹爹。”周大郎大手忍不住摸摸小侄子额前软软的小头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在他心里本就把钰哥儿当成了亲儿子。周凤英把小侄子往坑儿里带,道:“大伯是大爹爹,那你爹就是二爹爹了呗。”周锦钰不上当:“我爹就是我爹,爹是二郎,不是二爹爹。”周凤英忍不住乐,“弟妹,你瞧他小人精鬼精灵的,还哄弄不了他呢,这小嘴巴可甜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谁,二郎小时候可不这样儿,出了名的小毒舌。”周锦钰眨了眨眼:“钰哥儿随了大姑。”
周凤英:“大姑哪有你嘴巴甜。”周锦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哟,瞅瞅,他还会拽小词儿了,这都谁教你的呀。”“娘教的。”朱氏想了想,我教他这个了吗?教了吗?记不清了。反正这娃子记性和理解力都好得吓人,二郎却不叫她夸娃子,更不准对别人说,说是莫要像他小时候一样被扣个神童的帽子,戴上去就扒拉不下来。为了维持住神童的形象,在家里没日没夜的读书,出去了强装大尾巴狼,别提有多累了,人生根本就没有乐趣。从码头到南州府城里还需一段路程,不算太远,可也不近,主要这会儿日头上来了,怕晒着孩子,也怕把妆晒花了,须得搭车。周凤英这会儿有点儿明白为啥描眉抹粉儿都是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娘子爱干的事儿了,不光是钱的问题,问题是忒不方便,不能随便吃东西,还不能出汗。码头上只有一种车,就是装饰精美但价格很贵,四匹大红马拉着的豪华厢车,一个车上能坐二十来个人,却只允许坐十人,因为能坐得起这车的都不差钱,不喜欢与人挤着。周家总共五个人,钰哥儿不占坐儿,不算数,四个人每人十文。周凤英咬了咬呀,不就一口辣椒的钱嘛,不差钱儿,咱也享受一把,上!朱氏虽然心疼银子,但更怕还没见到二郎呢妆先花了没吭声,周大郎对钱财一向看得淡,家里人高兴就好;周锦钰无所谓,兰姐儿却早就跃跃欲试。一家人上了马车,果然钱花在哪儿,哪儿就好,这车厢里竟然还放了冰块儿呢,一进来感觉浑身的汗毛孔都舒坦起来,周凤英从没见过夏天里的冰块儿,忍不住好奇,探着头儿往那盛放冰块儿的盆中望去。车上原本坐着的几人见周家几人衣着朴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儿,又见到几个女人脸上的妆容,忍不住捂着嘴儿笑,目光里俱是轻蔑。周凤英感觉到车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心说你们瞧不起谁呢,你们化妆了,俺们也化妆了,你们不就衣裳比俺们强点儿么,有什么可得意的,今儿卖了辣椒俺们就买最时兴的款式。想到这儿她故意偏了偏头,露出发髻上郭氏送她那根绿松石簪子。朱氏比周凤英更敏感,她也怀疑是自己的衣裳被人瞧不起,毕竟她这身衣裳样式早就过时了,洗得也有点儿褪色,可一想到自己里面穿得那价格昂贵的肚兜,她腰杆儿又挺起来了。……南州府吉祥居的雅间内,林锦儿身穿一袭流云锦缎滚边儿白袍,手持燕尾折扇,笑得娇嗔,却语含幽怨。“周公子玩儿得一手过河拆桥的好本事,利用完锦儿,便弃之如敝履,就不知周公子是对天下女子都无情,还是——”林锦儿故意停顿一下,尾音里酥酥软软含了钩子,“还是只对锦儿一人特殊呢?”周二郎冷眼瞧着她,说出来的话没给人留一点儿面子,“林锦儿,你无需三番四次卖弄勾引,周某不喜欢与人拐弯儿抹角,你若执意勾引,干脆一步到位,看周某是否会多看你一眼,若无其它事,周某告辞!”说完,周二郎起身便走!“喂,你不准走!”林锦儿又羞又恼,却是跨出一步,挡在门口儿,拦住了周二郎的去路。周二郎比她高出足足一头,居高临下,锐利的眸子扫向她,勾唇冷笑,声线里带出几分压迫,“林锦儿,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拦我?且不说你林家是否能一手遮天阻我科举,就单说你背地里对林士杰做的那些事,你觉得他若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嗯?”周二郎完全颠覆了林锦儿的认知,她从未见过如此翻脸无情之人,到现在才明白对方当初旁敲侧击,模模糊糊那些话竟全是给她下好的圈套儿,就等着她抻脖子往里钻。现如今就算她对林士杰坦白是受了周凤青的蛊惑,可是以林士杰的自私和小心眼儿就会因此放过她吗?反观周二郎,本就得罪了林家,多得罪一点儿,少得罪一点儿又有什么区别。如今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被周二郎引上了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不归路,不成功便成仁,上杆子给人当炮灰。好一个周二郎,当真好深的心思,林锦儿这下彻底相信周二郎不是可以用美□□惑的人了,就更不要提什么怜香惜玉了。面色几番变化,林锦儿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不能白被周二郎利用,怎么也得讨回点儿利息,收回了胳膊,娇笑道:“奴家今儿算明白了什么叫坐怀不乱柳下惠,锦儿佩服周公子,刚才开玩笑呢,今天请周公子前来,实是有要事请教。”周二郎抬眼看她,“周凤青做事讲求公平,不管怎么说,客观上你算是帮了周某,周某自然是要回报一二,不过今日过后,你我再无瓜葛,不要再来麻烦我,明白?”林锦儿一时间有些妒忌周二郎的娘子,酸溜溜道:“周公子如此洁身自好,想必娘子定然是极好的。”说着话,她弯腰为周二郎斟上一杯茶。“温柔贤淑,貌美端庄,自不是你能比的。”周二郎不客气地又扎林锦儿一刀,伸手推开了眼前的茶盏,美女蛇的茶他可不敢喝。这种女人周二郎最为厌恶,一边勾引着人家的男人,一边嘴里说着人家的娘子是极好的,当真脸皮够厚。林锦儿被噎得一窒,缓了半天,才咬着牙道:“周公子好福气。”林锦儿说起正事儿:“只因我是女子,在家中做事各种受限,这家酒楼只不过林家产业的九牛一毛,即便如此,都是因为我受了太多委屈,才补偿给我,我想要做林家家主,简直难如登天。”周二郎半垂下眸子,指尖轻抚眉尾,不轻不重,不缓不急,不咸不淡道:“你如此豁得出去,劣势未必不能转为优势……”林锦儿气得脸色铁青,“周凤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睡男人,跟男人睡我能一样吗?!”周二郎从鼻腔里嗤笑一声,道:“脑子和身子你总得有一样有交换价值,两样儿都没有,那你就只适合做梦。”不等林锦儿开口,他又道:“赤裸裸的身体交换,自然是不雅,也不值钱,情谊却最是无价,如何让男人感受到你的情谊,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听完这话,林锦儿此时竟然莫名有些同情周二郎的娘子了,怕是他的娘子一辈子都难看清楚身边人的真实面孔,这人有没有心怕是都不好说。林锦儿又请教了周二郎一些问题,周二郎能说的说,不能说的绝不指点,耐着性子回答了林锦儿几个问题,周二郎起身告辞。林锦儿这次恭恭敬敬送他出门儿,下楼梯的时候正赶上周家一行人进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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